夜讀九江 | （散文苑）博陽河行走
（散文苑）
博陽河行走
■ 明 然
十幾年前，我曾經(jīng)到瑞昌的南義鎮(zhèn)尋找博陽河的源頭，并一路目送著它進入德安縣境。那一次，是我從事鄱陽湖文學研究工作以來，追尋鄱陽湖上的六道大溪源頭的第一次行走。幾年后，我又專程去了一趟鄱陽湖西岸共青城市西汊湖的南湖，找到了博陽河的入湖口，遠眺它從這里穿過蚌湖，進入鄱陽湖主湖區(qū)。去年秋末，我在心夢、夏天、淺秋等幾位文友的陪伴下，再次來到德安，沿著博陽河的中段徒步行走。前后花費了十幾年的時間，我終于圓了漫步博陽河之夢。
博陽河是鄱陽湖西岸最大的一條支流，流域面積達到1354平方公里。通過十幾年的間歇性行走，我的腦海中對博陽河逐漸形成了一個較為清晰的走勢圖。博陽河的源頭位于幕埠山脈西北部的峨眉山漢耳尖峰下的敷陽洞，這里山脈縱橫綿延不斷，四周群峰聳立，谿壑溝澗穿插其間，地形地貌異常復雜難辨。此處的涓涓細流與周遭的蒼山、帥沖山、仰天函、相公洞等山上的泉水匯流于易家垅后，便形成了激情澎湃的博陽河。博陽河出幸福水庫以后，經(jīng)鐵塘、雙桂等地進入了湖塘水庫。出湖塘水庫后便一路奔騰而下，過白水街，經(jīng)鄒橋鄉(xiāng)、堰頭村等地，竄過斑鳩坡之后便來到了大港下，一刻也不停歇地沖進了熊家嘴。從熊家嘴拔腿沖出來之后，河水一路跌宕不羈地來到了王家畈，躥上了令人聞之變色的老虎尖。它在老虎尖上也沒有作過多的停留，便一瀉而下進入了九轉(zhuǎn)十八彎的磨溪鄉(xiāng)。在磨溪鄉(xiāng)中滴溜溜地打了十幾個轉(zhuǎn)之后，便費盡心力地沖上了王家洲，跨過路家村，咆哮著進了楊家壩。鉆進泗溪渡口的章家，來到了河下的黃村，并奪下了敷淺原，也就是古老的歷陵城，亦即今天的德安縣城。它在這里稍事歇息之后，帶著愉悅的心情歡快地穿城而過，奔流不息地沖出德安縣境浩浩蕩蕩開進了共青聯(lián)圩，然后一個猛子就扎進了母親湖——鄱陽湖的懷里。
關(guān)于博陽河一名之由來，據(jù)考證有以下幾種說法：博陽河發(fā)源于瑞昌市敷陽洞，現(xiàn)今被人叫做了湖炎洞。敷陽（fū yáng）與湖炎（hú yán）讀音近似，估計是當?shù)胤窖曰煜恕?/span>
由博陽河源頭到豐林鄉(xiāng)依塘村境內(nèi)的三港口一段，舊志稱其為“西河”；自三港口以下至入湖口，則統(tǒng)稱為“大河”。出自德安縣南部的石潭山，流經(jīng)九仙嶺下的一條支流叫做博陽川水，博陽河在流經(jīng)九仙嶺下時接納了這一支流，德安人習慣性地改稱西河為博陽川。隨著歲月的綿延更迭，人們又慢慢地將博陽川改稱為博陽河了，至今未變。
縱觀博陽河流域，它的分支流域面積在30平方公里以上的有洞霄水、田家河、車橋水、金帶河、小頭水、廟前港水、徐山水等7條支流。其中，博陽河自鄒橋鄉(xiāng)源口村進入德安縣境內(nèi)，一直到蒲亭鎮(zhèn)附城村袁家及河東鄉(xiāng)河東村高家村流出為止，筆直地穿過了德安全境。博陽河的上中游建有幸福水庫、林泉水庫、湖塘水庫等蓄水及配套水電、灌溉工程。1990年以前的博陽河水運到了通航74公里的運程。德安縣城全年可通航10噸以下的船只，洪水季節(jié)則可通航達70噸的運力船只。
既然提到了敷淺原，就繞不開九江、歷陵這個話題。據(jù)《尚書·禹貢》載：“岷山之陽，至于衡山，過九江，至于敷淺原?！崩^而載“嶓冢導漾，東流為漢，又東，為滄浪之水，過三澨，至于大別，南入于江。東，匯澤為彭蠡，東，為北江，入于?！薄＠^而又載“岷山導江，東別為沱，又東至于澧；過九江，至于東陵，東迆北，會于匯；東為中江，入于?！?。
九江稱謂的本義為眾水匯集之地，是指“贛江水、鄱江水、余江水、修河水、新淦水、盱江水（撫河水）、蜀江水（贛江支流）、南水（袁州水）、彭水（信江水）”九條江河匯集注入彭蠡澤的意思。長江流經(jīng)九江水域時，與鄱陽湖和贛、鄂、皖三省毗連的河流開始了中途大集結(jié)，各水系在匯流之后，水勢浩渺，百川歸海，氣勢遼遠壯闊。
秦始皇在滅了六國之后，建立了大一統(tǒng)的封建帝國——大秦帝國。其時，設(shè)立九江郡，郡治在今天的安徽省淮南市的壽縣壽春鎮(zhèn)。公元前202年，西漢車騎將軍、潁陰侯灌嬰跟隨劉邦擊敗項羽后，繼續(xù)南征，一路下潯陽，抵豫章，所向披靡，兵鋒所指，無不臣服。后來西漢在江西南昌設(shè)豫章郡，并在九江境內(nèi)設(shè)彭澤、歷陵、柴桑、?；璧瓤h，歷陵就是今天的德安縣。灌嬰在治理九江、豫章的那一時期里，先后筑潯陽、歷陵、豫章諸城，造福于民，民賴以安。據(jù)清代的《九江府志》記載：灌嬰筑潯陽城時，曾開鑿一井，因井水隨江浪而動，遂取名為“浪井”。唐代大詩人李白曾經(jīng)在游歷鄱陽湖時留下了《下潯陽城泛彭蠡寄黃判官》一詩：“浪動灌嬰井，尋陽江上風。開帆入天鏡，直向彭湖東。落景轉(zhuǎn)疏雨，晴云散遠空。名山發(fā)佳興，清賞亦何窮。石鏡掛遙月，香爐滅彩虹。相思俱對此，舉目與君同?！惫艜r的豫章，今日的南昌，也曾經(jīng)在歷史上一度被稱作灌城，這是人們紀念灌嬰的筑城之舉。
“敷淺原”是德安的古稱，是我國歷史上建縣較早的古縣之一。南北朝時期，歷陵縣改為柴?？h，屬潯陽路管轄。大隋朝一統(tǒng)天下之后，柴?？h改為潯陽縣、彭蠡縣、彭城縣、湓城縣，屬九江郡管轄。到了唐代，又由湓城縣改為楚城縣，然后又改回成潯陽縣，最后被撤了縣的建制成了驛場，前后被叫做了蒲塘驛、蒲塘場，但仍然屬江州管轄。公元927年，升蒲塘場為德安縣，屬江州路。自此以后，德安縣名一直沿用至今未變。
幾千年以來，博陽河為鄱陽湖流域的文化發(fā)展作出了積極的貢獻。它不僅孕育了江右民系使用的主要語言之一——贛語種中的贛北方言德安片小語種，還孕育出眾多文化大家。北宋時期著名政治家、文學家夏竦入朝拜相，經(jīng)史子集、陰陽百家、律歷佛老無不通曉，歷盡艱辛編著《古文四聲韻》一書。德安人王韶僅憑著一篇思想獨特的原創(chuàng)《平戎策》便主導了中國軍事史上著名的“熙河之役”，帶領(lǐng)部隊擊潰了羌人及西夏軍隊收復失地。王韶一生除了著有《熙河陣法》一卷、《王韶奏議》六卷外，還著有七卷《敷陽子》。從王韶自號“敷陽子”可以看出，他與敷陽洞、博陽河結(jié)下的濃厚情緣。
縱觀1600余年的鄱陽湖發(fā)展史，“博陽”似乎與“鄱陽”之間也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緣分。鄱陽湖是古代江左移民進入江右地區(qū)的唯一通道。唐末宋初時期，南下的人們進入鄱陽湖的第一個水道便是鄱陽湖西部的博陽河入湖口，由此，南下的人群便記住了“博陽湖”這個名字。到了明清時期，受明初洪武年間“紅蠅趕散”事件的影響，從江西饒州等地遷移出去的幾百萬移民。從此，人們記住了鄱陽湖上的瓦屑壩，更記住了“鄱陽湖”這個名字?！安╆枺╞ó yáng）”“鄱陽（pó yáng）”在南下與北上的人們口中流傳、混淆，由于南下的人群遠遠少于北上的人流，“鄱陽湖”一名被廣泛性流傳，人們對于鄱陽湖的認識慢慢統(tǒng)一。
幾次博陽河上的行走，終于解開了我心中的惑惘。只可惜如今的博陽河，再也看不見當年河港中檣桅林立，碼頭上人山人海熱鬧繁忙的景象；再也看不到河道上舟楫搖曳、槳歡櫓唱，鷗鳥追著白帆嬉戲的迷人場景了。隨著現(xiàn)代工業(yè)的迅猛發(fā)展，河面上的隆隆機聲代替了原始的帆影。這既是人類文明進步的可喜之處，也是某種無以言說的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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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吳晨
責編：鐘千惠
審核：楊春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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