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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讀九江丨(講述)那年去北京

12月23日 19時 長江周刊 閱讀 294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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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去北京

■ 劉守志

翻看這些微微發(fā)黃的照片,二十多年時光真是一揮手之間,那一年去北京的一幕幕時常在心中的柔軟處涌動,似有萬語千言欲奔瀉而出。內心難以寧靜下來,時常又理不出個線條,只是點滴塞滿了腦際,總想磨硯提筆,留下片言只語,卻是一拖再延。

時至癸卯年秋夜,寂靜的,涼意陣陣。寒露過后,即將霜降的深秋,似有冬的氣息,悄悄地從窗戶的縫隙中鉆進來。我不禁打了個寒戰(zhàn),又一次翻開相冊,看著這個瘦高個的,旁邊放著一只5斤裝的塑料水壺,那是在武寧縣國稅局上班的男人照片,一時之間不禁思緒千萬,記憶的翅膀一下子跨越時空,回到了二十多年前,送弟弟去北京讀書的那一段往事。

當時他講自己是臨時工,送侄子去北京上大學,剛好我送弟弟,兩人就讀的是同一所大學。這么多年過去了,不知道他后來轉正了沒有?現(xiàn)在應該退休了吧?也許正在家里含飴弄孫,享受天倫之樂。

為什么是他送侄子上大學?因為他兄弟姊妹之間,就他出息些,在國稅局上班。雖然當時沒有編制,卻是家族里比較有出息的,相比于整日里面朝黃土背朝天的兄弟姊妹,他算是見過世面的。至少也比我有出息,見過世面,那時他就知道用塑料壺帶5斤水在火車上喝,從南方一直喝到北京,還帶了照相機。我?guī)Я艘淮蟠路?,生怕北京的天會很冷,結果帶了去,后又原封不動地帶了回來,而且還坐錯了車次,繞了道。

剛好,我弟和他侄兒不僅在同一所大學,而且是同一個系,同一個專業(yè)。去的時候各去各的,彼此不認識,也不知道。等一到大學宿舍里,一敘起來,都是江西來的,就倍感親切;再一聽口音,而且都是九江過來的,親上加親;后來知道他是武寧的,我是都昌的。人就是這樣,在家一日好,出外千般難,一朝遇到家鄉(xiāng)人,這親切感就別提了,內心有多高興。

那時,我也沒有出過省門,甚至是市門,這是第一次為送弟弟上學外出遠門。弟弟也很爭氣,在讀高中期間,還外出打了一年多工。后回來再讀,再考,還是考取了大學。

當時,京九線還沒有通車,我去九江老火車站買票,我一家三口全部出動,想趁此到北京見見世面。結果買去北京的火車票,居然繞道湖南株洲,現(xiàn)在都不知道當時是如何到達北京的。只知道轉車買票的時候,把一個長長的裝衣服的包,還有弟弟的生活用品放在一個空地上,周圍到處都是等車的,上車的,下車的,問要不要吃飯住宿、租車的,人多且雜,真有一種心怯和要被扒手偷竊的感覺。

尤其是在火車上,夜里外面漆黑一片。火車每到一站停下來的時候,除了上下車的旅客,還會上來一伙人,咚咚咚的,像是在車廂里跑一樣,跟電視里天下無賊一樣,咚得人心里發(fā)慌。有人說這些是扒手,也有說是做生意的。看著陌生的面孔,陰沉的目光,刀刻一樣的表情,我心里甚是惶恐。聽著廣播里一遍又一遍地播放著“注意安全,保管好自己的錢物”,我總下意識地摸一摸口袋。聽火車上的乘警講:“包都要放在胸前睡覺,用手按住,人家一動就會醒。放在旁邊一覺醒來,包可能就只剩下掛在脖子上的一根帶子?!?/span>

記得當晚就在學校宿舍里,還有學生沒有來報到的空床鋪,加上天氣暖和,就在弟弟宿舍和他一起過了一晚。第二天吃了早飯,安置好了弟弟,我就同武寧人一起回來。先在天安門金水橋畔,向內眺望了一下北京城,然后在商場里買了北京燒酒給父親作為禮物,還有大前門香煙給母親和抽煙的家人和朋友。去了一趟首都北京嘛,多少要帶點禮物回來,人之常情的。

買好了東西,接著就瞎轉悠起來。那時對北京的第一感覺就是街道寬敞。北京的衛(wèi)生真好,看不到地上有垃圾。正當我在心里感嘆時,一口痰突然往上涌,沒有看到垃圾桶,地上一片潔凈,旁邊剛好有一盆栽,望一望四下無人,于是就趕緊往里面吐了一口。頭還沒有抬起來,一位穿著藍色環(huán)保制服的老太婆像是從天而降,遞給我一張5元罰單,不交就跟她一起去環(huán)保局。唉,真是倒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還是忍痛交了,算是買了一個教訓?,F(xiàn)在想想這件事,心里都會發(fā)笑,那個時候5元可不是小數(shù)目。不過從此也戒掉了隨地吐痰的習慣,想想還是值。

然后去毛主席紀念堂瞻仰毛主席,我跟上一條長長的隊伍,妻主動留下來先看守著武寧人和自己的行李,原打算等我和兒子瞻仰完回來她再去。我還沒有來得及細想,就隨著長隊走進了毛主席紀念堂,緩慢地繞水晶棺一周,只聽見上小學的兒子講“毛主席睡著了”。一會兒,我們就隨著隊伍走了出來。等到妻準備再去時,紀念堂停止瞻仰了。我?guī)е敢庹f:“要么等等?!逼拗v:“還是回去吧!等下誤了車次,下次有機會再來吧?!蔽艺鏇]有想到這一等,就二十多年過去了。

在北京西站買好了票,我右手拿著票,提著行李袋,左手按著褲袋里剩下的盤纏。一直捂得緊緊的,手一直沒有離開過褲袋口,就這樣隨著進站上火車的人流來到了入口。人一擠,我捂著口袋的手很自然地一松,等再去捂著的時候,口袋里竟空空如也。等回過頭想去找錢時,黑壓壓的一大片人,擁擠不堪,比戲臺下還喧囂,去哪里找?又找誰要呢?

手按口袋一捂一放,這中間的時間差,就真只是呼吸一口氣的功夫。我想這扒手,功夫真是了得。妻難過地講:“現(xiàn)在咱們仨就一路從北京餓到九江去吧?!边@時那位武寧老鄉(xiāng)就講:“沒有事,該吃就吃,還有小孩怎么能餓肚子呢?有我一份,就有你們仨的,先到九江再說?!焙髞砭瓦@樣一起到了九江我小舅子家,大家一起在外面吃了個飯,然后他從九江回武寧,我回都昌。這一別已經(jīng)二十多年了。

靜下來的時候,時時想起這個武寧朋友,總想問問弟弟:“武寧朋友的侄子還好嗎?還有這個武寧朋友現(xiàn)在怎么樣?”當時要不是他,可真要從北京一路餓到九江??墒堑艿芄ぷ骱罂偸莵砣ゴ颐?,一直沒有機會跟他提及。連上次來南昌開會,弟弟原本準備回家看看老母親。妻還特意做好了紅燒肉,我也煎好了家鄉(xiāng)豆腐,還有弟愛吃的鯽魚。等開完會,他臨時又告知來不了,沒時間。

是??!忙,沒時間。人一生就是這樣,身不由己?,F(xiàn)在看的這些照片都是那位朋友回武寧之后,洗好再寄過來的。當時信封上有武寧國稅局的字樣,后來我?guī)捉?jīng)搬家,又換了好幾個地方,信封也不知道放在哪里。下次等有空,再仔細找一找,或者是等弟弟下次來,一定問問和他的侄子還有聯(lián)系嗎?大學同班同學應該建有群的。

我看著我站在天安門前的照片,帶著剛剛讀小學的兒子,那時的我瘦瘦的,頭發(fā)黑而濃密,正是而立之年,妻也正青春。如今卻是黑白兩重天,好在兒子現(xiàn)在卻是我那時的模樣,還有一張兒子在火車上笑著吃方便面的照片,開心的樣子與孫子真像是一個模子似的。還有那個瘦瘦的武寧人,也是一臉赤誠。

我想專程去武寧找一找這個人,一起敘敘曾經(jīng)去北京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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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鐘千惠

責編:劉蕓

審核:楊春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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