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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愛如蘭，默而長久

■ 張水鳳

“那是我小時候，常坐在父親肩頭，父親是那登天的梯，父親是那拉車的牛，忘不了粗茶淡飯將我養(yǎng)大……”剛剛，我又聽了抖音上的一首《父親》，我情不自禁地紅了眼眶……

父親沒有什么手藝，唯一拿得出手的手藝便是做木工活。譬如，做椅子、板凳、四方桌、圓桌，還有木制衣柜等。我上一年級那年，父親跟隨一遠房親戚南下廣東做木工活。

父親常年在外地打工，基本上是木工。我家的田地挨山伴陰，稻子成熟相對晚一些。父親從正月出去要到“戰(zhàn)雙搶”才回來。所謂“戰(zhàn)雙搶”就是五月?lián)屖?，六月?lián)尫N，那是農(nóng)家人最忙碌的時候。除了收割稻子，爺爺奶奶還要幫忙曬稻谷。爺爺奶奶年齡大了，常常累得氣喘吁吁。這時，母親就會回家?guī)兔竦竟取Ｋ?，田地里就只剩父親一個人在踩打谷機，累得上氣不接下氣，但頑強的父親咬緊牙關(guān)也在那里賣命地踩打谷機。有時，我們也會學著父親的樣子踩打谷機，但我們力量太小，父親只好謝絕了我們的“幫忙”。父親就招呼弟弟去割稻谷，要我傳送稻谷給他脫粒。

后來，為了早點收割完稻谷。父親居然要我和弟弟傍晚放學回來，也要去田里幫忙。盡管我們十分不愿意，但也硬著頭皮去了。當天晚上，我們姐弟倆的胳膊酸痛不已。

第二天天剛破曉，父親又早早地去割稻谷。等七點半回來吃早餐時，父親的白色襯衣已濕漉漉的。我的眼睛濕潤了，等放學回家，我拉起弟弟向田地走去。雖然，我們姐弟的力量很小，但可以讓父親輕松一點，我們就很高興。這樣的日子雖艱辛，但也快樂。因為，只有辛勤地勞動，才能獲取報酬。

后來，父親突發(fā)心絞痛，把我和家人都嚇壞了，母親也說外面的錢也不好賺還不如在家發(fā)展。父親聽從了母親的勸導，真的沒去外面打工了。從此，父親又干起了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農(nóng)活，一年就靠點蔬菜糧食維持生計。

有一年年底，我和弟弟冒著風雨坐上了深圳開往長沙的火車，一路顛簸。12個小時后，終于到達家鄉(xiāng)的一條小街，父親在這條小街賣菜。只是，我和弟弟沒有通知父親，我們想給他一個驚喜。

穿過幾家商店，便到了賣蔬菜的地方。這時，我突然停住了腳步，不遠處，有一個男人撐著一把舊雨傘，單薄的身子在冷風中微微抖動著，定睛一看，這正是我的老父親！雨水順著傘沿不停地滴到父親背上、腿上。藍色上衣和黑色褲子已經(jīng)濕了一大片，單薄的布鞋已經(jīng)滲出水，他卻渾然不知，眼睛只看著過往的行人。腳下是菠菜、胡蘿卜、白蘿卜、芹菜還有白菜等，滿滿的一籮筐蔬菜。白菜的葉子上還滾動著滴滴的雨珠。父親靜靜地站在那里，站在冷風苦雨中，長久地無人光顧，父親的目光中流露著一種期盼。好不容易盼來了一位顧客，可沒談上幾句，那人似乎要走，父親猶豫了好一陣，最后決斷地沖那人喊了一句：“好吧，賣給你！”說著，便操起了秤桿。父親賣了兩棵白菜、兩把芹菜和五六個胡蘿卜，總計10元。很快，又來了位阿姨，她和父親討價還價，最后，全買了那些剩下的蔬菜。等父親稱好，裝好蔬菜，阿姨掏出一張20元的紙幣給了父親。

此時，只有我清楚，父親把帶著冰凌的胡蘿卜從地里拔起，花半天時間在冰冷的河水里清洗好，而芹菜、白菜是他昨晚冒著嚴寒從地里拔起，用籮筐擔回家，又去掉了蟲蠹、腐爛或葉片黑污的部分，精挑細選出來的。芹菜也要細細地揀好、捆好。東方泛白，父親餓著肚子，冒著大清早的酷冷走了十里山路再挑到這條小街。我心酸地望著父親，良久無語。

當我和弟弟走向父親的時候，他抬頭看見了我們。父親滿臉的驚喜：“你們提前回家了，好，好好……”說完，他慈祥地笑了，那是見到兒女欣慰的笑容。這時，我分明地看到了他如土地似的臉、焦黃的牙齒和干癟的嘴唇，他的額頭和眼角的皺紋也越來越多，那兩個地方的皮肉，稍微一笑，永遠也舒展不平，一深一淺，歲月的滄桑，就在那里作了標記。頭發(fā)也比之前白了許多，密密麻麻的胡須長滿下巴。一年不見，父親真的老了許多。淚水一下模糊了我的雙眼，農(nóng)民的日子著實艱辛！我每次打電話都會囑咐父親，下雨天就在家里待著好好休息下?？筛赣H總是嘴上答應，實際卻頂著寒風細雨去干活。照他的話說，這叫生活。

都說“父愛如山”，但我覺得父愛如蘭，韻清、寬雅、深沉，靜默而長久。雖然，我的父親只是一個樸素如土的農(nóng)民，但他用他一生的大愛，支撐著我和弟弟一路成長。如今，我和弟弟都結(jié)婚生子，又修了新房，買了小轎車代步，日子逐年好過。千言萬語匯成一句話：這多虧父親“笨拙而深沉”的父愛。

“總是向你索取，卻不曾說謝謝你，直到長大以后，才懂得你不容易，每次離開總是裝作輕松的樣子，微笑著說回去吧，轉(zhuǎn)身淚濕眼底，多想和從前一樣，牽你溫暖手掌，可是你不在我身旁……”抖音里又在播放筷子兄弟的《父親》，我情不自禁地紅了眼眶，馬上打開手機給父親視頻聊天問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