悅讀九江丨文狀元與伍喬星
九江，曾名德化。自古以來，官重教化，民尚耕讀，以教化德，文風(fēng)蔚起。在科舉時代，這里的讀書人靠苦讀求得功名，不僅有過“一門三進(jìn)士，父子兩翰林”的佳話，也出過文韜武略，文武兼?zhèn)涞碾p科狀元。南唐中主李璟保大年間的大比，伍喬，就是以德化籍士子的身份，從這里出發(fā)，一舉成名，榮登榜首，高中文狀元。
民間傳說，德化上空，斗柄高照，文昌當(dāng)頭，是方鐘靈毓秀，人才輩出的上吉之地。在伍喬登科之時，曾有一顆巨星格外璀璨，閃爍于文昌一宿之間。伍喬考取狀元之后，人們就口口相傳把這顆巨星叫“伍喬星”。多少年，多少代，特別是每逢盛夏乘涼之夜，星漢燦爛，牛女相望。一些上了年紀(jì)的老人，總會指著當(dāng)空的斗柄星群告訴學(xué)童說，那顆最亮，最耀眼的星就是“伍喬星”。今后，只要你們像伍喬一樣用功苦讀，那星光也會落在你們的身上，將來你們也能考取狀元！
有關(guān)狀元伍喬與伍喬星的傳說，在方志史書中也有稽可查?！督鳉v代進(jìn)士總名錄》中，南唐中主朝（943－961）進(jìn)士伍喬，就明確歸錄在“德化籍”的名下。清同治年間編修的《德化縣志·文苑》章中也錄入了“伍喬星”的記載：伍喬，讀書廬山白鹿洞?？喙?jié)力學(xué)。一夕，見人掌自牖中入，有“讀易”二字。因取《易》索隱探賾。時，浮屠夜夢天有大星，芒色甚異。旁一人指之曰：此伍喬星也！覺而訪喬，厚資奉之。使之金陵舉進(jìn)士。方志所述用現(xiàn)代話來說，伍喬在廬山白鹿洞國學(xué)讀書，攻讀刻苦。一天傍晚，他突然發(fā)現(xiàn)有一只手從窗外伸進(jìn)來，掌心上寫著“讀易”二字。于是，他在鉆研《易經(jīng)》上探賾索隱，尤為苦下功夫。當(dāng)時，有一位高僧夢見天上出現(xiàn)一顆巨星，光芒奪目。旁邊有人告訴他，這就是伍喬星。一夢醒來，高僧還真的訪到了廬山國學(xué)館有叫伍喬的應(yīng)夢學(xué)員。高僧見伍喬苦讀寒窗，專心致志，不僅褒揚有加，還傾囊相助，資助他進(jìn)京赴考。
“去去天涯無定期，瘦童羸馬共依依。暮煙江口客來絕，寒葉嶺頭人住稀。帶雪野風(fēng)吹旅思，入云山火照行衣。釣臺吟閣蒼洲在，應(yīng)為初心未歸時?！边@是伍喬于保大十二年（954年）在赴金陵（今南京）趕考途中所作的《冬日道中》詩句。當(dāng)時交通不發(fā)達(dá)，從德化到金陵，山高水長，千里迢迢。旅途滿目蒼涼，路絕人稀，危機(jī)四伏，只有與瘦童羸馬相依為伴。從詩的意境之中，可以得見伍喬不僅在攻讀科舉中非?？炭?，在趕考途中也是跋山涉水，一路艱辛。
功夫不負(fù)有心人，伍喬苦讀寒窗，終于一舉成名。尤其是得益于“讀易”的啟示，加上多年以來力學(xué)詩詞的功底，會試入圍雖名列第三，但主考官覽過杰作后即大為驚嘆，從初定的第三名，躍居第一名。在殿試中憑著他的《八卦賦》，不僅得到宗師大人的首肯，本來文學(xué)造詣高深的中主李璟對伍喬的神授之作也是贊賞有加，并降旨勒文碑石，立于國門。
《南唐書》對伍喬從會試中的第三位，躍居第一，殿試又榮登榜首的經(jīng)過記述得較為詳盡：“……中選者，主司必延之升堂，置酒。時有宋貞觀者，首就坐，張洎績至，主司覽其文，揖貞觀南坐，引洎坐于西。酒至數(shù)行，喬始上卷，主司嘆其杰作，乃徏貞觀處席北，洎處席南，以喬居賓席。又復(fù)考榜出，喬果為首，洎、貞觀次之。時，稱主司精于衡鑒。元宗亦大愛喬文，命勒石，以為永式”。從上述史料記載可知，在會試中，初選的三位佼佼者，第一位是宋貞觀，第二位是張洎，姍姍來遲的伍喬名列第三?？墒?，當(dāng)主考官閱過伍喬的試卷之后，立刻被伍喬的杰作所打動，將南坐的宋貞觀改坐席北，將西坐的張洎改坐為席南，伍喬后來居上，引居于主賓席。古人席位以東向為尊，南向次之，北向再次之，西向為侍席。也就是說，主考官閱過伍喬的考卷之后，即將第三位入圍的伍喬列為第一，第二位入圍的張洎列于第一位入圍宋貞觀之前，宋貞觀退居為第三。殿試公榜，伍喬果真高中狀元，張洎為榜眼，宋貞觀為探花。伍喬在會試中奪得第一，在殿試中又榮登榜首。古時，人們常把會試第一名的貢士，稱作會元；把殿試第一名的進(jìn)士，稱作狀元。在科舉時代，能考取進(jìn)士的，已屬是萬人挑一，超群拔類的佼佼者，而連中會元狀元，能取得如此優(yōu)異成績的，在一千多年的科舉考試中，確為難得一遇的鳳毛麟角。
伍喬苦節(jié)力學(xué)，瘦童羸馬，一路趕考，最終高中狀元。雖然在三鼎甲中名列榜首，但是在仕途中并沒有榜眼張洎受到中主李璟的眷寵。張洎官拜翰林學(xué)士時，他還在歙州（今屬安徽，古徽州的前稱）任通判，最終還是經(jīng)張洎的推薦，才入朝為官，召為考功郎。
《南唐考功郎喬公傳》就記錄這段經(jīng)歷：“公諱喬，字仲遷，力學(xué)詩詞，載歷寒暑，嘗有嬴童瘦馬之嘆。山中浮屠夢一大星，人曰：“伍喬星也！”既覺，訪得公，浮屠傾資奉之。后舉進(jìn)士第一，試《畫八卦賦》。公與張洎相友善，張為翰林，公為歙州倅。詩寄張公云：‘執(zhí)事久參侯伯幕，夢魂常達(dá)帝王州。遙想玉堂多暇日，花邊誰伴出城遊?！瘡堁杂谏?，召為考功郎”。
《喬公傳》，是宋仁宗天圣五年（1027年）經(jīng)筵侍講學(xué)士孫爽所撰。孫爽也是科舉出身，從縣主簿做起，歷任大理評事、國子監(jiān)直講、翰林侍講、兵部侍郎、禮部尚書、龍圖閣學(xué)士，太子少傅等職。如此位高權(quán)重的人，以如此謙恭的姿態(tài)，親自為前朝一個郎官立傳，足見伍喬的嬴童瘦馬之嘆，力學(xué)詩詞之功，在當(dāng)時士大夫之間影響之大。其人品與文品，在伍喬身后，受到極大的尊重與推崇。
“竹翠苔花繞檻濃，此亭幽致詎曾逢？水分林下清冷派，山寺云間峻峭峰。怪石夜光寒射燭，老松菊韻冷和鐘。不知來此留題客，誰約重尋蓮花蹤？”這是存錄在《九江縣志》中伍喬《題西林水閣》的詩句。詩人以他獨特的視角，素雅的色調(diào)，清新的語言，從寺檻的苔花，到云間的峻峰，由近及遠(yuǎn)，勾勒出了一幅幽靜別致的西林寺水閣圖。那翠竹苔花，亭臺水閣，寒光冷鐘，老松菊韻……處處有詩，處處入畫，亦詩亦畫，情景交融。稱之為名家傳世杰作，實不為過。
景以詩名，詩以景傳。不知是西林水閣之勝，讓人們記住了伍喬的題閣詩，還是伍喬的那首傳世之作題閣詩，使西林水閣之勝名揚天下。伍喬《題西林水閣》之后，西林水閣也成了文人墨客競相吟詠，酬答唱和的對象：“方橋匼匝小于亭，山色傾江滃滃青。雨里芭蕉憐畫扇，花間鸚鵡惜金屏。誰傳鴻寶中篇術(shù)，自寫黃庭外景經(jīng)。練水東頭三十里，何人識得伍喬星？”這是元人郭翼所作的水閣書事詩。如果說，伍喬給后人定格了一幅蕭疏清雅的秋天西林寺水閣圖，那么，郭翼給后人留下的則是一幅雨中水閣，春意盎然的山水畫卷。
千百年以來，從南唐，歷經(jīng)兩宋，到了元代，直至現(xiàn)在，西林水閣不因時間的流逝，朝代的更替，或存或廢被抹淡遺忘，人們踏上斗柄下的這片土地，就記起了西林水閣，記想了文狀元伍喬，記起了練水東頭三十里的上空，那顆芒色甚異的伍喬星。文狀元與伍喬星，早已融于一體，成了這方水土，鐘靈毓秀，人才輩出，拼搏進(jìn)取的象征與標(biāo)志！
（劉為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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