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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月丨父親的遺物

2021-08-17 12:06 掌中九江 閱讀 29892

父親的遺物

□?劉瑞華

  父親是有著幾十年黨齡的老干部,是1950年緊隨解放大軍下江南的第一批土改工作隊的隊員。數十年輾轉贛北各處,不知疲憊地忘我工作,歲月的滄桑在他臉上刻下了道道深深的烙印,辛勤的工作絲毫沒有壓彎他那并不高大的身軀,雖然有些清瘦,依然那么挺立,那么穩(wěn)健。

  父親是退休后患腦溢血去世的。整理遺物的時候,我們兄妹五個都十分謹慎,小心翼翼,唯恐遺忘或者弄丟了什么,顯得十分虔誠。

  其實,父親根本就沒有什么遺物,更談不上給兒女們留下什么資產,除了平時穿的和普通老百姓一樣平平常常毫不顯眼的衣物外幾乎就沒有什么值錢的什物,應該稱得上“清貧”吧。

  整理結果,我們總算數出幾件“珍品”:一雙黑色的打了幾處補丁的牛皮鞋;一件保存完好的軍用雨衣;一雙里外都是皮革的雨靴;一個有著偌大國徽圖案,寫著英文“警察”字樣的公文包。

  媽媽說,這些是父親參加革命的見證。記憶中,父親是很少使用這些他看著“寶貝”的東西。那雙鞋只是特定的日子才偶爾穿起,比如出差或者上城里辦事,遇到重要的會議或者“七一”黨的生日,才高高興興穿起。每次穿過后,父親一遍又一遍將它擦得烏黑锃亮,然后把它放回自己用幾塊木頭板釘制的“鞋架”上,再用廢棄的床單剪下一塊遮擋灰塵。斷斷續(xù)續(xù)幾十年,鞋口已經磨得褪去了原來的色彩,露出微白。里襯是微棕色皮革做的,很光滑。鞋幫和里襯交界處有幾個不仔細看就看不出的“傷口”,“傷口”顯然是長期磨損的結果,經過匠人精心修補過。穿上它,有褲腳的遮擋,幾乎沒有人看得出是打過補丁的。平日里父親還是喜歡穿母親用針線納的布鞋,無論下鄉(xiāng)還是辦公,一般是舍不得穿那雙寶貝皮鞋的。用父親的話說是:“布鞋爽腳,舒服。”記憶里真的再沒有看見父親買過另一雙皮鞋。父親的這雙皮鞋還是1973年參加一個重要會議時買的,當時花了他整整兩個月的薪水,的確讓他心疼了好一陣子。所以,父親穿它的時間少,擦它的時間反而多。記得上個世紀七十年代,父親常邊擦著自己心愛的皮鞋邊樂呵呵地對我們說:“想不到我這個窮人的孩子也能穿上皮鞋了!”

  父親出生在貧苦農家,參加革命的時候連一件像樣的東西都沒有,1950年作為土改工作隊下鄉(xiāng)搞土改時地委領導看他什么也沒有,便拿出自己一套軍服,一雙高筒靴,一件軍用雨衣送給他,告訴他一定要將革命進行到底的道理。父親謹記領導的教導,時刻不忘自己的使命。他經常對我們說:“是共產黨解救我出了苦海,是共產黨讓我們這些窮苦人的孩子翻身當家做了主人,共產黨是我們的救星,沒有共產黨就沒有我的幸福,沒有共產黨就沒有我的一切?!蓖渡砀锩鼛资辏赣H一直忘我地不知疲倦地努力工作著。那雙靴子和雨衣一直伴隨著他走過了多少年的風風雨雨,父親是輕易舍不得用它的,父親把它放在箱子的最深處。他說:“看見這些東西就想起了我的老領導,看見這些東西就回憶起參加革命的旅程,是黨引導我這個放牛娃逃離苦海。沒有共產黨就沒有新中國!”說話間眼里分明閃爍著感恩和激蕩的光芒。

  孩子總是充滿好奇和幻想,小時候的我每逢下雨就翻箱倒柜將父親的雨衣翻出來,然后套上那雙幾乎可以將雙腳埋沒的雨靴,學著父親走路的神態(tài)和樣子,在雨地里四處亂踏。雨衣太長,一半在地上拖,弄得泥巴到處都是,每每這個時候,我突然感覺父親竟如此高大和威武,感覺父親就是世界上最偉大的人了。

  父親保存最好的還是那個公文包。公文包只比十六開雜志版面略大。厚約一寸,表皮里鑲有海綿,軟乎乎的,特別柔和,菱角分明,方正端莊,特別養(yǎng)手。文革期間,父親因多次被排擠,最后調到公安局任特派員,那個公文包是當時公安戰(zhàn)士的一個最顯眼的標志,一個占據三分之一表面的共和國國徽正居中央,下面是英文“police”的字樣。父親特別喜歡它,也相當愛惜它。出外工作和調查總是將那條回形吊帶纏繞在自己的手腕上,然后邁著矯健而穩(wěn)重的步伐走出家門,回來后又輕輕地將它掛在床頭邊的釘子上。那時我們家住的是公房,面積很小,走進家門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那個他很少離身的公文包了。盡管多次受挫,父親依然盡心盡責地努力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從不敷衍馬虎。父親對待工作很講原則,遇到有人拎著禮物或者拉關系來求他辦事,總是相當不高興,黑著的臉有點可怕,有時甚至大發(fā)脾氣。我不知道父親為什么要發(fā)脾氣,但知道父親為的是堅持共產黨的立場和原則,無愧于共產黨員這個光榮稱呼。退休后,這個公文包完成了它的歷史使命也被父親藏進了“保險箱”。

  如今,父親的遺物依然完好地陳列在家里,幾乎保持著父親生前的模樣。它是父親一生中革命的光輝記載,也是我們繼續(xù)發(fā)揚黨的優(yōu)良傳統(tǒng)的教科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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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鐘千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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