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鐵補鍋,手段賺錢?!边@是家鄉(xiāng)流傳的一句俗話,可見補鍋匠憑的就是手藝,同時也可看出生活中補鍋匠必不可少。
以前,農(nóng)村燒土灶,灶膛上的鍋是生鐵鑄就,俗稱砂鍋。砂鍋有大中小之分,大的直徑有三四尺,稱“放沿鍋”;小的直徑只有一尺左右,兩側(cè)各有一只半圓形的抓手,類似于兩只耳朵,稱“耳鍋”。鐵鍋經(jīng)煙熏火燎,久而久之會因出現(xiàn)砂眼或裂痕而漏水。那時,農(nóng)村經(jīng)濟落后,農(nóng)民生活水平低,一件物品損壞了不會輕易扔掉,縫縫補補將就著用。煮飯的鍋一旦破了,就得趕緊找人修補,不然一家老小就得喝西北風(fēng)。補鍋匠的生意自然相當(dāng)紅火。
記憶中,家鄉(xiāng)并沒有土生土長的補鍋匠,都是走村串巷的外地人,以江北安徽人居多。他們挑著擔(dān)子,擔(dān)子的一頭是個小型的火爐和風(fēng)箱,一頭是工具箱。火爐和風(fēng)箱比銅匠的稍大,比鐵匠的小得多。工具箱里裝有小鐵砧、錘子、鏟子、鉗子及生鐵坨、錫塊、鋁線等物品。擔(dān)子雖不是很沉重,挑在肩上,扁擔(dān)也會壓得忽悠忽悠地上下抖動。補鍋匠到達村頭就會用那渾厚的嗓音吆喝著,招攬生意?!把a鍋啰,生鐵補鍋!”那外鄉(xiāng)口音,特別悅耳,非常好聽,就像唱歌。他們到村子里的時間,往往都是中午或傍晚,這時候村民收工在家,有人做生意。而我們這些小孩也放了學(xué),那悠揚的吆喝聲很快就會吸引著一群小孩,跟在補鍋匠后面看熱鬧。
補鍋匠在村莊中心找個寬敞點的地方停下腳步,放下?lián)樱芎没馉t和風(fēng)箱,等待顧主的到來。這時,聽到吆喝聲的村民就會陸續(xù)地拿著自家有破損的大小鐵鍋,來到補鍋匠面前,指著破損的地方,讓補鍋匠一一過目。砂眼二角,小洞五角,大縫一元,一陣討價還價后,喧鬧歸于平靜,顧主相繼散去,只待約定的時間再來取。隨即,補鍋匠開始往火爐里放引火料和焦炭,點火,拉風(fēng)箱,讓焦炭燒紅。一陣忙活后,師傅系好從胸到腳的大帆布圍裙,一件件拿起待補的鐵鍋,小的放在膝蓋上,大的支于地面,用鐵鏟鏟去破洞或裂縫周圍的柴灰及鐵銹,并用干凈砂紙和抹布擦干凈,放在一旁,等待修補。
一切準備就緒,補鍋匠根據(jù)需要修補鐵鍋的具體情況,砂眼就拿出少許錫塊,裝在小鉗鍋里,放在燒紅的焦炭上,拉起風(fēng)箱,藍色的火焰霎時冒起,錫塊不一會就變成了銀白色的液體。補鍋匠在鐵鍋的砂眼底下放好涂有濕黃泥巴的皮墊,用鉗子夾起小鉗鍋,迅速將錫水倒進砂眼,并用鏟子將錫水熨平,稍事冷卻,錫液凝結(jié),砂眼就補好了。不過,凝結(jié)的錫與鐵鍋不一樣平,師傅就用鏟子鏟去多余的錫,用砂紙反復(fù)摩擦,直到光滑為止。
如果是小洞,師傅就從工具箱里拿出小生鐵錠,同樣放在小鉗鍋里,在焦炭爐中使其熔化。比起錫塊來,生鐵錠熔化的時間要長很多,師傅將風(fēng)箱拉得更快更緊。一旦生鐵熔化,用跟補砂眼一樣的方法將鐵水倒進洞眼,并在上面用同樣涂有黃泥巴的墊皮按住,待其冷卻,將其磨平,也就大功告成。補裂痕亦用此法,不過需要補鍋匠更細致的操作。俗話說“打破砂鍋問到底”,用的就是這個比喻。據(jù)說有的補鍋匠為了多賺錢,會趁顧主不在的時候,故意將砂鍋敲幾下,讓裂縫更長,以煙灰遮住了為借口多收錢,顧主只能吃啞巴虧。
后來,有鋁鍋出現(xiàn),稱之為“鋼種鍋”,補鍋匠也兼著補鋁鍋。補鋁鍋不同于補鐵鍋,鋁鍋一般不會有砂眼,破洞也較大,補的方法不一樣。如果是裂縫,師傅會將一截鋁線嵌進裂縫,抵在鐵砧上反復(fù)錘打,直到鋁線和鍋壁完全融合為止。如果是破洞,師傅會用剪刀剪好一塊鋁片,并將其周邊用鉗子鑷卷,同時把鋁鍋的破洞周邊也鑷起少許,將鋁片與破洞邊緣貼合,二者鑷起的地方相扣,然后用錘子抵在鐵砧上,反復(fù)擊打相扣處,直到完全吻合。還有大補,就是換整個鍋底,用的也是補洞的方法,只需敲敲打打,火爐不起作用。
補鍋匠還會捎帶做一些補搪瓷臉盆、搪瓷缸之類的活,用的一般是錫補,跟補砂鍋砂眼的方法差不多。反正在我們小孩子看來,補鍋匠的雙手就是靈巧、神奇,再怎么難補的鍋到他手里都會煥然一新。站在旁邊的我們,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羨慕得不得了,補鍋匠不走,我們也不會散開。
也就過了一個多小時吧,村民們來拿鍋了。補鍋匠又會用裝水的方式來檢驗自己補的質(zhì)量,讓村民們放心。鄉(xiāng)親們善良好客,有人會熱情地請師傅到家里吃頓便飯,補鍋匠會不收他的補鍋費,算是這頓飯的報酬。淳厚的民風(fēng)可見一斑。
如今,家鄉(xiāng)富裕了,村民的鐵鍋破了就買新的。隨著生活條件改善,農(nóng)村也不需要燒大鍋大灶了,家家都買了液化氣灶。用的是特制的小鍋,不易破損;即便破了,超市里多的是,花不了多少錢。沒人補鍋了,補鍋匠也徹底消失在歷史的長河中。(余春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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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吳雪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