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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讀九江丨?(風(fēng)土)唐寅的江西之行與《廬山圖》

2024-12-31 19:03 閱讀 31774

唐寅的江西之行與《廬山圖》

■ 鄒秀火

唐寅(1470~1524年),字伯虎,又字子畏,號桃花庵主,別號六如居士,江蘇蘇州人。明代著名書法家、畫家、詩人。是著名的“吳門四家”“吳中四才子”。

正德九年(1514年)秋,44歲的唐寅應(yīng)寧王朱宸濠之邀,來到江西南昌(又稱豫章)。期間寧王的所作所為,讓唐寅無比恐懼,半年后,唐寅佯狂脫身,于正德十年(1515年)三月中旬回到吳中。在返吳途中,他來到廬山飽覽了秀麗山水和名勝古跡,創(chuàng)作了多幅廬山題材的繪畫作品及詩詞。

唐寅因何到豫章?袁袤《唐伯虎集》中記載:“宸濠之謀逆,欲招四方林名之士?!焙瘟伎 端挠妖S叢說》卷十五中記載:“宸濠甚慕唐六如?!蓖跏镭憽端囋肺Q愿戒洝分杏涊d:“寧庶人慕其書畫名?!睂幫踔戾峰榱瞬┟暎瓟n名士,看上了曾經(jīng)中過解元、當(dāng)時以詩書畫而聞名的唐寅,慕名而請。以唐寅當(dāng)時的影響和地位,即使是寧王也不可能隨便請到。袁袤說他“乃遣人以厚幣招”,何良俊說他“嘗遣人持百金至蘇聘之”,王世貞說他“以金幣卑禮聘之”。據(jù)載,唐寅剛開始是推辭的,不知何因最終還是成行?!凹戎?,處以別館,待之甚厚?!碑?dāng)時,唐寅在寧王府被盛情款待。據(jù)徐咸說,唐寅在寧王府“日與賡詩論畫。”《明史》卷一百十七記里也記載寧王“善以文行自飾”。但是和詩論畫不是正務(wù),其中還有其他政治目的是必然的。據(jù)黃周星《祁張靈崔瑩合傳》中說,寧王請?zhí)埔ミ€有另一項任務(wù),是因?qū)幫踹x了10位美女要送給好色的正德皇帝,請?zhí)埔菫榱俗屗嫛笆缊D”。因唐寅畫仕女出名,這雖然不是正史記載,但也無不可能。

當(dāng)時,唐寅在豫章很受歡迎,游覽了不少地方,如滕王閣、許旌陽道觀等處,曾作有《許旌陽鐵柱記》《荷蓮橋記》,寫有五言《詠懷詩》。其間,他還去拜會過同年參加考試的王秩。王秩是乙未年進士,唐寅是乙未年科場案的犧牲品,兩人在參加進士考試時相識。

寧王的政治目的何在?唐寅又是如何知道寧王有謀反之意呢?據(jù)徐咸說,寧王于“酒間語涉忤逆”。唐寅覺察到寧王的語言暗示后,開始不安。于是,“唐寅客王所,秩微示意,寅始佯狂以歸”。何良俊也說,“六如居半年余,見其所為多不法,知其后必反”。寧王曾無理地要求巡撫以下地方官穿戴朝服參見,遭到巡撫余諫的拒絕,唐寅還看到寧王召慕大盜楊清、李甫、王儒等百余人進府。于是唐寅開始裝瘋賣傻,刻意避嫌。他的瘋傻頗為逼真,寧王害怕他“遇人若泄謀者”,只得趕緊把他清理出去。袁袤說唐寅“遂伴狂以酒自污”。朱宸濠說“唐生妄傭人耳”,又曰:“塾謂唐生賢?直一狂生耳”。說唐寅不但把酒灑了一身,為求逼真,他竟然當(dāng)眾露陰。朱宸濠實在無法忍受,不得不把他遣送走。

唐寅在寧王府曾有一題壁詩,“碧桃花樹下,大腳黑婆娘。未說銅錢起,先鋪蘆席床。三杯渾白酒,幾句話衷腸。何時歸故里?和它笑一場?!睆脑娮鞯牟涣b與調(diào)侃來看,這首詩應(yīng)該是寫于他裝瘋之時。此時,他已經(jīng)有了回歸故鄉(xiāng)的準(zhǔn)備。

唐寅此行,除了寧王盛情相邀,他也想建功立業(yè)。哪知道寧王居然有謀反的想法,這與唐寅的初衷相悖。他在游覽許旌陽道觀寫下的《許旌陽鐵柱記》中,贊頌了許旌陽謀殺妖精的故事。他認(rèn)為陽為神,陰為怪,并堅信陰不生陽,邪不壓正,其實也是在暗喻寧王終會被制伏。

正德十四年(1519年),明武帝朱厚照西巡歸來后,又欲下江南,并周游天下,為了諫阻南巡,眾朝臣紛紛請愿。朱宸濠自稱奉太后密旨,自豫章起兵反叛,叛亂持續(xù)了43天,即被南贛巡撫王守仁率兵平定,曾經(jīng)的藩王變成了亂黨。寧王叛亂事敗,與寧王過從甚密的尚書陸完被逮,璧人錢寧、藏賢等被籍沒其家。李夢陽也因曾為其做《陽春書院記》被御史周宣糾劾以“黨逆罪”被關(guān)進監(jiān)獄。唐寅是否被牽連,很多史書都未涉及,僅《風(fēng)流逸響》中載有“宸濠事敗六如幾不免。當(dāng)事者甚憐之,然不能挽也。及見題壁詩云……遂保護其壁,深自伯虎郁郁思?xì)w,略不與黨莊,復(fù)奏得釋?!庇纱丝磥?,早已離開寧王多年的唐寅也被牽連了。但其獲釋卻略覺牽強,因一首表達歸去的詩就被釋放了。

唐寅豫章之行是他一生中經(jīng)歷的第二次重大的政治事件。豫章之行給他帶來了聲譽上的影響,他羞愧自己當(dāng)時的行為,難以與親友相見。在一封致好友姜龍的信中,他曾說豫章之行是“所謂興敗而返也”,可見豫章歸去后其落寞的情懷。雖然豫章之行對唐寅來說是一件不太光彩的事情,但唐寅的很多好友都理解他。如祝允明在《唐子畏墓志銘》中提及他在科場案中的不幸遭遇,但未明確提到在寧王府的經(jīng)歷,僅以“子畏臨事果決,多全大節(jié)即少不合,不問”以此來模糊敘事。顧磷曾委婉地批評過袁袤把此事寫入序言,可見唐寅生前好友理解他豫章之行是有苦衷的。但不管如何,唐寅的豫章之行,讓他最終放棄了建功立業(yè)的理想。于是,他全身心地投入詩書畫的創(chuàng)作中,在藝術(shù)領(lǐng)域成就斐然。

當(dāng)時,唐寅經(jīng)鄱陽湖回吳中時,棄舟專程游歷廬山。廬山對唐寅來說并不陌生,吳門四家之首的沈周,也就是唐寅的老師就曾畫過《廬山高圖》,這對唐寅來說產(chǎn)生了深刻的影響。離開是非之地后,唐寅沉醉于廬山的險峰峻嶺,飛瀑流泉,云霧縹緲的美景中。

在返蘇州的途中,唐寅經(jīng)浮梁、歙縣后,住在休寧的朋友家。此時,如何描繪廬山,他心中早有構(gòu)思。他突破自己以往的山水畫構(gòu)圖和技法,別出心裁地繪制了《廬山圖》??上?,這幅彌足珍貴的無價之寶竟流落在安徽民間。據(jù)安徽省博物館書畫鑒定家石谷風(fēng)先生介紹,明清兩代,徽商鼎盛江南,如歙縣西溪南大收藏家吳用卿就與唐寅過從甚密,曾收藏明代各類器物眾多。近代,交通不便,很多文物因此沒有外流,皖南一帶流落在民間的文物頗多。20世紀(jì)60年代,一收廢品的人從安徽休寧的一個目不識丁的老婆婆手中以4元低價購得《廬山圖》。之后,屯溪文物商店的余庭光又以40元的價格,從收廢品的人手中將此畫購回。1966年,徽州地區(qū)文化局將此畫撥交給安徽省博物館收藏,并重裱于杭州西泠印社,現(xiàn)藏于安徽省博物館。1979年,安徽省博物館專門為廬山博物館復(fù)制一幅,現(xiàn)存于廬山博物館。

這幅現(xiàn)藏于安徽省博物館的《廬山圖》,立軸、絹本、設(shè)色,是唐寅眾多山水畫中不可多得的一幅全景山水畫,描繪了廬山山南三峽橋一帶景色。全圖采用高遠法構(gòu)圖,上中部以雄渾高山為主體,山巒重疊,勾皴點染,層次分明,有瀑布飛流直下深淵。中部云霧繚繞,古剎坐落。其中隱隱約約,大有深山藏古寺之意境。近景用濃筆描繪了山石怪坡,參天古樹、造型虬枝枯葉,樹根盤亙交錯。右側(cè)描繪一座木橋(宋代石拱橋),橋上一老叟揚鞭正趕著一毛驢從橋上經(jīng)過,橋下飛瀑湍泄。整個畫面構(gòu)圖非常講究,遠、中、近景合理布局。山水、人物、建筑相互襯托,情景交融,美不勝收。由于唐寅有著扎實的繪畫功底,繼承了北宋、元代山水大家筆韻,《廬山圖》畫風(fēng)清剛俊逸,用筆精到、皴法自然,墨色淡雅。此畫描繪了冬天的景色,意境蕭條蒼涼,有種壓抑、沉重的情感色彩,正是畫家當(dāng)時心態(tài)的寫照。畫上左角有一道題詩,“匡廬山前三峽橋,懸流濺樸魚龍?zhí)?,贏驂強策不肯度,枯木慘淡風(fēng)蕭蕭?!碧埔⑶橛诋?,借畫隱喻了曲折的人生,抒發(fā)了自己壓抑的情緒,寄托了自己坎坷的經(jīng)歷。

唐寅此次廬山之行,除創(chuàng)作該幅《廬山圖》之外,還畫過《四時山水圖》條屏,該圖被上海博物館收藏。據(jù)記載,他還曾畫過《廬山觀瀑圖》,該圖在紐約蘇富筆拍賣公司舉行的中國古代書畫拍賣專場,創(chuàng)下唐寅書畫拍賣最高紀(jì)錄。唐寅寫過多首廬山詩詞,其中一首七律《登廬山》最為出名?!翱飶]山高高幾重,山雨山煙濃復(fù)濃。移家欲住屏風(fēng)疊,騎驢來看香爐峰。江上烏帽誰涉水,巖際白云人采松。古句摩崖留歲月,讀之漫滅為修容?!?/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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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王文婧

責(zé)編:鐘千惠

審核:吳雪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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