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周湖嶺
在《義寧州志》上有一墓志銘,大學(xué)士王應(yīng)熊撰寫的《明太常寺卿周希令墓志銘》,其銘中說“其門人相國文公為銘,納諸壙中”,說的意思是修水先賢明太常寺卿周希令之前有一方墓志銘,是周希令“門人相國文公”所撰,放在墓壙中。
周希令墓志銘里的這位文姓相國,地位顯赫,身份特殊,到底是誰?
王應(yīng)熊在墓志銘中除了“門人相國文公”外,還提到了“廬陵詹坊蕭公紀狀行義”,這里的“蕭公”是指蕭命官,明朝江西吉安人,字拙修,萬歷四十一年(1613年)進士,授編修,累遷南京吏部侍郎。忤魏忠賢,乞休歸,杜門著書。忠賢誅,起禮部右侍郎,未任卒。蕭命官為周希令撰寫了行狀。
撰寫墓志銘的王應(yīng)熊、撰寫行狀的蕭命官與周希令是同榜的進士,都是萬歷四十一年(1613年)登周延儒榜。
蕭命官撰寫的行狀即《太常寺卿滸西公行狀》。
文中記述“門生若翰撰文公震孟”“若及第一人文公震孟其首也”,可見,王應(yīng)熊在周希令墓志銘里的“文姓相國”,他就是狀元文震孟了。
另外,在義寧州志卷六中記載周希令在古寧州西丁田里建有太常第:“太常第,明周希令建,門首有《翰垣清卿》四字,門生文震孟題,現(xiàn)存在州西丁田里。”這也證明,“門人相國文公”即文震孟。
據(jù)王應(yīng)熊所撰墓志銘記述,1622年周希令去世時,狀元文震孟以門生的身份為周希令撰寫了墓志銘。22年后,1644年,周希令的長子周先升為其父遷墳,不遠千里,又請王應(yīng)熊撰寫墓志銘。
狀元文震孟怎么是周希令的門人?文震孟(1574~1636年),字文起,江蘇蘇州人,天啟二年(1622年),中壬戌科第一名進士即狀元,授翰林院修撰,入翰林,任侍講。
文家乃書香門第。文震孟是文徵明曾孫。文徵明(1470~1559年),明代著名的書法家、畫家、文學(xué)家和鑒藏家,與畫家唐寅(唐伯虎)是同年好友,其詩、文、書、畫無一不精,人稱“四絕”全才,與沈周、唐寅、仇英合稱“吳門四家”,又和祝允明、唐寅、徐禎卿并稱“吳中四才子”。文徵明繪畫兼善山水、蘭竹、人物、花卉諸科,尤精山水;在書法史上以兼善諸體聞名,尤擅長行書和小楷;其詩接近柳宗元、白居易,詩風(fēng)淡雅秀麗,清新自然,在當時及后世影響都很大。文徵明的長子文彭,國子博大;次子文嘉,和州(今安徽和縣)學(xué)正。文彭、文嘉頗有父風(fēng),擅長詩、書、畫,名聞海內(nèi)。文彭之子文元發(fā),官至衛(wèi)輝(府治汲縣,今屬河南)同知,也以文才聞名遐邇。文震孟是文元發(fā)之子。
文震孟的狀元之路可不順利。
像大多數(shù)文人學(xué)子一樣,文震孟很早就踏上了科舉入仕之路。開始時順風(fēng)順水,萬歷二十二年(1594年),文震孟年方二十,以《春秋》考中鄉(xiāng)試,成為一名舉人。但在來年的會試中,文震孟卻落第了,之后的科考都名落孫山,這對少年時便負盛名的文震孟是一個巨大的打擊。但他并不氣餒,一次次赴京趕考,到萬歷四十七(1619年)年,他已9次參加禮部貢院考場,但都榜上無名。他的外甥姚希孟,年僅10個月便成了孤兒,與他一同拜師受業(yè),名相伯仲。但姚希孟在這年會試中,殿試名列第三甲第一百二十一名,雖然名次偏低,但畢竟進士登第,而文震孟連會試都未中。
天啟二年(1622年)二月,文震孟第十次參加禮部會試。三場考場下來,文震孟榜上有名。十進禮部貢院考場,歷時28年,文震孟終于成了一名貢士。三月,新科貢士參加殿試。文震孟一舉奪魁,成為明代第八十二位狀元。此科共取進士409人,是明代取士較多的一科,后來出了一批名人,而文震孟是最為杰出的一個。
文震孟九考不中,第十次卻高中狀元,與周希令有很大關(guān)系。
“壬戌二月,奉命分考會試”“太史林公原,以義經(jīng)名家,而春秋大義,牲牲以公為政。撤棘出語,諸周門生曰:周掌科非對房比也。命諸門生合為一,又以同門稿選屬公。故所緣兩房三十余士,俱極一時之選”“若及第一人,文公震孟其首也?!?/span>
周希令是當時的《春秋》名家,他中舉后,即“以麟經(jīng)(春秋經(jīng)的別稱)受知姑蘇開雍”,至今,其春秋講義孤本仍收藏在北京師大圖書館。文震孟在《春秋》的研習(xí)上也是下過一番功夫的,他以《春秋》考鄉(xiāng)試成為舉人。兩人都精通《春秋》,會試中,周希令慧眼識珠,58歲的文震孟終于在第十次科考中入圍,并于之后的殿試中表現(xiàn)出色,一舉奪魁,高中狀元,這也是周希令墓志銘中稱其為“門生”原因。
周希令生于嘉靖丙寅年(1566年),文震孟生于1574年,兩人年紀只相差8歲。文震孟中狀元半年之后,周希令因國事勞累過度而去世,狀元文震孟、進士李紹賢、倪嘉善、毛舜岳、戈允禮、楊行恕、趙懷玉、王相說等門生聞訊都從各地奔赴而來拜祭,謝別故人,文震孟為周希令撰寫了墓志銘。
崇禎元年,文震孟應(yīng)召入京,出為侍讀,不久,奉命以左中允的身份充任日講,為崇禎皇帝講解經(jīng)史。崇禎三年,進左諭德,掌司經(jīng)局,直講如故,可謂“帝師”。明史記載道:崇禎元年,文震孟擔(dān)任日講官,崇禎皇帝蹺二郎腿聽課。文震孟講“為人上者,奈何不敬”時,兩眼直直盯著崇禎皇帝的腳。崇禎皇帝立即用袖子掩住腳,慢慢端正坐姿。文震孟作為帝師,以嚴正著稱。崇禎八年,崇禎皇帝特擢文震孟為禮部左侍郎兼東閣大學(xué)士,入閣參預(yù)機務(wù)。
周希令是江西寧州(今修水縣)人,字子儀,號滸西,生于嘉靖丙寅年(1566年),逝于天啟壬戌年(1622年)。以精熟《春秋》,萬歷二十八年(1600年)中順天府鄉(xiāng)試舉人,萬歷四十一年(1613年)中周延儒榜二甲二十七名進士,被選為翰林院庶吉士。兩年后(1615年),被授予兵科給事中。他關(guān)注邊疆守備情況,對九大邊鎮(zhèn)的情況了如指掌,后受命到江西建昌(今南城縣)冊封益王,萬歷四十八年(1620年),轉(zhuǎn)禮科左右給事。光宗朱常洛繼位時,他上《中興十二要疏》。天啟二年(1622年),擔(dān)任會試閱卷房師,所選拔的人才中即有文震孟。同年,晉升為正四品太常寺少卿,病逝于任上。
其家族為寧州名門望族,曾祖父周季珊、祖父周賁等皆為當?shù)赜忻宋?,周希令傳承家族學(xué)風(fēng),祖孫三代精研麟經(jīng)深耕《春秋》。
王應(yīng)熊在《明太常寺卿周希令墓志銘》中評價他“外憂邊圉,內(nèi)持國是,勤勤懇懇,若不知有身家性命”“古所稱社稷之臣,非公其誰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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