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小學是在龍山小學讀的。大約是四年級,一個秋天的上午,正在專心聽講的我突然被校長叫了出去,說交給我一個任務,讓我和村里的另外一個同學一起,去向陽小學拿粉筆。
另外的那名同學比我大一歲,和我一個班。因為他家在向陽小學那邊有一個親戚,那邊很熟,所以讓他帶路。之所以叫我去,大約是因為我當時的成績好表現(xiàn)好,深得老師信任,而且向陽小學那邊的老師認得我,綜合起來,讓人比較放心。
我們都很高興,別的同學都在教室里乖乖地坐著聽老師講課,而我們卻可以自由自在地在外面跑動,關鍵是老師安排的,就不算逃學。
向西走,過馮家村,過上朱村,那兩個村子里我都有親戚,這些地方我很熟悉。再沿著馬路向西走,往縣城的方向,我就不熟了。那名同學在前面帶路,那些地方在我眼里,完全是陌生的,而他卻如數(shù)家珍,說這里是李家,那邊是曹家,還有陸家?guī)X,我從前只是隱約聽說過它們的名字,而今,卻在經(jīng)過它們,穿越它們,我感覺這一次算是賺著了。盡管回想起來,景致和我們村里差不多,但在當時卻給我滿眼的新鮮感。其實我們也才離家三五里而已,哪里有什么奇異的風景。
經(jīng)過了一口碩大的池塘,到了一個大的村落,他說是李周二里。這就是大名鼎鼎的李周二村,我頓時感覺到增長了見識,正在高興走著,他指著不遠處的一排房子說,向陽小學到了。
向陽小學和我們龍山小學長得差不多,一排長長的帶走廊的平房是幾間教室,盡頭是老師的辦公室。走廊中間的一根柱子上掛著一塊鐵板,那是上下課的時鐘。太陽照在走廊上,有幾位老師坐在椅子上曬太陽。我們說找楊老師,他曾在龍山小學教過書,認得我。那時的小學老師都是相互輪崗,交換到全鄉(xiāng)的不同小學。楊老師是這里的校長,我把我們校長寫的信交給他,他看完信,笑了一下說:“窮鬼找到餓鬼了”。他們也是粉筆緊張,但也不至于完全沒有,既然我們來了,好歹也要勻出兩盒讓我們帶回去。便回到辦公室里拿出兩盒,說粉筆比較干,讓我們的老師斜著寫。然后就讓我們回學校。水都沒有喝一口,我們馬不停蹄往回趕。
后來,讀到了初中、高中,覺得老師們都非常珍愛粉筆,一支粉筆寫斷了,馬上從地上撿起來接著寫,直到捏不住了才扔。等我做了老師,可以拿起粉筆在黑板上隨心書寫的時候,已經(jīng)到了20世紀的90年代初期,條件雖說不如現(xiàn)在這樣,學校也常常強調開源節(jié)流,但是從來沒有哪位領導說要愛惜粉筆,粉筆就堆放在年級組辦公室里,要上課的老師,隨手拿幾支往教室里去,寫多寫少,絕沒有誰在意。偶爾有學生偷取幾支,老師也裝著沒有發(fā)現(xiàn),頂多用完了再裝滿而已。
也許是進了城的緣故,也許是時代發(fā)展了,老師上課不用再帶粉筆了,講臺上擺放了幾盒粉筆,還有彩色的。粉筆用完了,自動有學生去年級組拿,也沒有人干涉。
漸漸地,老師上課開始用電子白板,粉筆少有人用了,一盒粉筆擺放在講臺上,好長時間都沒有人動。只是偶爾學生要出黑板報,才會拿到教室后面,五顏六色地畫出一黑板的字畫。看樣子,被粉筆染白了雙鬢,真的要成為往事了。
(王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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