鄱陽湖上有座橋
■ 段靜宜
在《送東陽馬生序》里,宋濂寫道:“當余之從師也,負篋曳屣,行深山巨谷中,窮冬烈風(fēng),大雪深數(shù)尺,足膚皸裂而不知……”只言片語,道盡宋濂求學(xué)之旅的艱辛,個中滋味只有親身經(jīng)歷過才能咀嚼品味得出來。
“鄱陽湖上都昌縣”,說起來格外浪漫詩意,可是,對外出求學(xué)的都昌學(xué)子就不那么友好了。那時候,我抱怨讀書太苦。母親總是說起在九江讀書的鄰家大哥。因為家里窮,他只能帶點水和幾個紅薯,在九江和都昌之間徒步往返。走到湖口時要等渡船,有時候一天一夜都走不到家里,酷暑寒冬,不知道有多苦??墒撬麨榱俗x書,全挺了過去,如今都出國留學(xué)了。
都昌到九江有多遠?小時候的我根本無法想象,只知道有句童謠是“坐火車,到九江”。大人們夸獎小孩,都是一句“這伢伢讀書厲害,今后是要去九江讀書上班的”。聽多了,我對九江便生了向往之情,內(nèi)心默默發(fā)誓,今后也要去九江讀書,盡情領(lǐng)略九江的美好風(fēng)光。
只要有夢想,時間都是一晃而過。1999年,我考上了九江師專。從拿到錄取通知書的那一刻起,我就期待著人生的第一次旅途——九江之旅。
盡管山里的孩子吃慣了苦,可我坐上去九江的長途班車時,依然被折磨得暈暈乎乎。在湖口等過渡時,我蹲在路邊狂吐。哥哥安慰我:“快了快了,鄱陽湖大橋快建完了,杭瑞高速馬上可以通車了,估計你寒假回家就不用等渡船,可以直接從高速回家。那時候,‘嗖’地一下就到家了,不用再受這份罪了?!?/span>
聽到哥哥這么一講,我忍不住憧憬起在高速上風(fēng)馳電掣行駛的場景,立馬覺得不那么難受了。在九江師專讀書,我最喜歡去的地方就是長江大橋。每到周末,我必定約上二三好友,去長江大橋跑步。1999年的長江大橋,帶給我們太多的感動和新奇。橋有兩層,上面一層通汽車,兩邊是人行道。下面一層是鐵道,走火車?!耙粯蝻w架南北,天塹變通途”。風(fēng)里有長江水的豪情,亦有鄱湖水的溫柔,時不時傳來“轟隆隆”的火車聲。那時的我做夢都沒有想到,有朝一日,能沿著長江大橋跑出省,跑到湖北小池去。
杭瑞高速建成后,我回家的路不再艱難。這時,雄偉壯觀的湖口大橋成了我心里的參照物,一看到漂亮的紅色拉索橋,我就知道離家近了,開始在心里盤算著午飯一定要母親炒一大碗茄子,放許多許多的香油,放許多許多的大蒜,這碗茄子必須歸我一個人。
因為鄱陽湖有座橋,只要想念母親做的菜了,我就回家。
鄱陽湖上的橋連接的是愛和思念。其實,我讀書時,家里不寬裕,我接二連三往家跑,車費都花不少??墒?,母親沒有半句埋怨,只是一句話:“想回就回,只要讀好書就行?!?/span>
這座橋,承載了母親對我太多的愛,承載了我對家和母親刻骨的思念。
2018年元旦,都昌火車站開通,結(jié)束了都昌無火車的歷史。那一刻,我欣喜若狂,立馬買了一張火車票,和同事一起“坐火車,到九江”,體驗童謠照進現(xiàn)實的神奇。
坐火車到九江去,去看讀書時不曾看過的琵琶亭、煙水亭,去看長江邊的潯陽樓、鎖江塔,更要去重走三里街,領(lǐng)略歷史的厚重,感受濃濃的人間煙火味……
原來,都昌到九江真的很近,坐上火車,眨眼就到了,我們的求學(xué)之路不再需要顛沛流離,更不需要在都昌和九江之間徒步往返了。
2019年6月28日,都九高速鄱陽湖二橋建成通車。此時的九江于都昌而言,觸手可及。從都昌到九江,說走就走的旅行不再是奢望。
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又是九月開學(xué)季,都昌學(xué)子懷揣夢想,步伐堅定,在家門口出發(fā),坐上高鐵,從容奔赴詩和遠方。而我們,只要送上真誠的祝福,祝愿他們鵬程萬里,前程錦繡。
鄱陽湖上有座橋,跳動著時代的脈搏,承載著愛與美好。時代發(fā)展,苦盡甘來,讀書求學(xué)之路不再艱辛。重溫《送東陽馬生序》,回望過去,便會格外珍惜現(xiàn)在所擁有的一切。
愿家鄉(xiāng)的一切越來越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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