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益蓮
“我們走過愛的禁區(qū)/享受幸福的錯覺/誤解了快樂的意義/是誰太勇敢說喜歡離別/只要今天不要明天/眼睜睜看著/愛從指縫中溜走/還說再見/不夠時間/好好來愛你……”每每聽到《廣島之戀》的主題曲,就想起三毛和瑪格麗特·杜拉斯這兩個憑組合文字變幻魔方影響世界的女人,她們雖然不是同一個時代的人,但她們與時代有過相同的交集片段。三毛生于1943年3月26日,卒于1991年1月4日?,敻覃愄亍ざ爬股?914年4月4日,卒于1996年3月3日。兩個相差近30歲的女人,有太多的相似點,她們對文字、對世界有著高度的敏感,寫作風(fēng)格都以獨特的敘述、質(zhì)樸的表達(dá)見長,都經(jīng)歷過戰(zhàn)爭和離亂,在追逐愛情的路上有過共同的命運——情路坎坷。她們還有驚人的一致,就是愛我所愛,勇敢無畏。就結(jié)局而言,三毛給世人留下的是一個悲劇,無盡遺憾;而杜拉斯則是轟轟烈烈,終成所愿,享盡天年。
少年時,細(xì)胞整日亢奮,常癲狂于人事,那時的我著迷般戀著三毛,從《西風(fēng)不相識》到《哭泣的駱駝》,從西班牙跟到撒哈拉沙漠。在懵懂的年齡,我被這個女人的生花妙筆帶到了神奇闊大的世界,血液中一種流浪的基因一直在鼓噪著我,總想也能夠像三毛一樣《萬水千山走遍》,在一個遙遠(yuǎn)的地方,來一場山崩海嘯般的驚天動地的愛情。
她和荷西在撒哈拉沙漠追逐嬉戲的畫面,一次次沖進夜深遺夢的世界。歡聲笑語,纏綿悱惻,騎著駱駝在大沙漠中跋涉的、浪漫粗獷的愛情,讓一個少年早早神往不已。一個小六歲的男人荷西,竟然就癡癡傻傻地愛著這個長相并不驚喜的大姐姐,而且他在三毛閱人無數(shù)、戀情成災(zāi)之后,竟然硬是兌現(xiàn)了當(dāng)初的承諾:“你等我六年,四年大學(xué),二年兵役,我娶你”。1973年,荷西在西屬撒哈拉沙漠與三毛登記結(jié)婚。大漠孤煙,長河圓日,駝鈴聲聲,黃沙滾滾,在這樣一個荒蕪廣袤的世界揭開新娘的紅蓋頭,該是多么的驚心動魄。愛情至上的三毛撞上荷西,實在是世間不可復(fù)制的奇跡。后人一直很懷疑,荷西是否真的存在,因為沙漠里的愛情太神奇太純凈了,以致未經(jīng)歷過如此驚世愛情的凡夫俗子們,覺得這是天方夜譚。
是情太深天也妒忌?還是美好的事物本難長久?荷西意外沉海了,三毛的世界從此只剩下尋尋覓覓,離離索索,一片凄涼。三毛的生命里,荷西曾來過。荷西的朗朗笑聲,三毛曾聆聽過。剩下的就是一片寂靜與凋零。
闖蕩過撒哈拉沙漠的女人,對《在那遙遠(yuǎn)的地方》,會有一種特別的敏感和神往,從小就喜歡銜著《橄欖樹》。當(dāng)西部歌王王洛賓的事跡再一次在朋友的筆下出現(xiàn)時,三毛枯萎的心,突然枯木逢春迸出新芽。她毅然從荷西的世界里全身而退,并果斷行動,到新疆去尋找那個飽經(jīng)滄桑卻憂郁多情的老王子。跟團到新疆旅游,其中有兩天自由行動,三毛按照作家朋友提供的地址,輕輕叩響王洛賓緊閉的大門。三月的桃花艷了,緊閉的窗扉開了。兩人初次相見,就有冰河解凍之勢,久旱甘霖的愛意汩汩滔滔洶涌而至。離開新疆回到臺灣,三毛曾被悲傷和淚水淹沒的愛情,又一次噴薄而出,從1990年5月到8月的短短三個月,三毛就給王洛賓寫信達(dá)15封之多。
“我親愛的朋友,洛賓:萬里迢迢,為了去認(rèn)識你,這份情不是偶然,是天命。沒法抗拒的。我不要稱呼你老師,我們是一種沒有年齡的人,一般世俗的觀念,拘束不了你,也拘束不了我。尊敬與愛,并不在一個稱呼上,我也不認(rèn)為你的心已經(jīng)老了?;貋碓缌巳?,見過你,以后的路,在成都,走得相當(dāng)無所謂,后來,不想再走下去,就回來。閉上眼睛,全是你的影子。沒有辦法。照片上,看我們的眼睛,看我們不約而同的帽子,看我們的手,還有現(xiàn)在,我家中蒙著紗巾的燈,跟你,都是一樣的。你無法要求我不愛你,在這一點上,我是自由的。上海我不去了,給我來信。9月再去看你。寄上照片四大張一小張,還有很多。每次信中都寄,怕一次寄去要失落。想你,新加坡之行再說,我擔(dān)心自己跑去你不好安排。秋天一定見面?!边@是三毛寫給王洛賓的第一封信。
1990年8月20日,徹底陷入情網(wǎng)的三毛從北京給王洛賓發(fā)了一封加急電報:“8月23日(CA0916班機)請接平(三毛本名陳平)。”三毛拖著大行李,決計在王洛賓家長住下來。她想余生就守著這個同樣遭遇過感情不幸的人。三毛將自己精心裝扮成《在那遙遠(yuǎn)的地方》里卓瑪?shù)男蜗螅胂褡楷斠粯幼∵M王洛賓的心里。來前她叮囑過王洛賓,不要向外界聲張,她只想過安靜的二人世界??墒牵趼遒e不懂得三毛淡泊名利、愛情至上的心,他早已將這場私人的相聚,變成了娛樂新聞。三毛下飛機的那一刻,媒體記者就蜂擁而上。不僅如此,每天都有一波波記者登門,自由不羈慣了,早已聲名顯赫的三毛不再需要虛名,她此行只是為了愛情。但是王洛賓卻很看重這個曝光時刻,不斷動員三毛積極配合記者的采訪。77歲的老人,長期生活在內(nèi)地封閉的環(huán)境中,對名聲看得極重,也很在乎子女的想法。面對火焰般的三毛,王洛賓枯老的心雖然有過片刻復(fù)蘇和沖動,但他很快熄滅了這一閃而過的愛情火花,婉拒了小自己30歲的三毛。在情歌王子的眼里,子女、個人名望比老年戀情更重要。
三毛天生是為愛情而生的,結(jié)局自然為愛情而死。她的眼里只有純潔的愛情,但王洛賓的塵世顧念太多,功利太多,其實他們不是一路人。1991年1月4日,徹底對愛情、對人世絕望了的三毛,在臺北榮民總醫(yī)院用一只絲襪結(jié)束了自己的生命。一個創(chuàng)作那么多美妙浪漫歌曲的情歌大王,在天真爛漫的三毛心里,應(yīng)是最懂得愛情,最珍惜愛情的。透過歌聲,他們有更多的懂得。然而,現(xiàn)實與理想相隔遙遠(yuǎn),大漠之上,三毛找不到她想要的一塵不染的愛情,東方世界不可能再有荷西。這個才華橫溢,一生追逐愛情的女子,極度失望地走了,給世人留下一聲嘆息,給歌王留下一臉震驚。他想不到世間竟有如此決絕的女人!歌王最后創(chuàng)作的一首情歌《等待——寄給死者的戀歌》,是祭奠三毛的??上?,斯人已去,再深情的歌喉她也聽不到了。“你曾在橄欖樹下等待再等待/我卻在遙遠(yuǎn)的地方徘徊再徘徊/人生本是一場迷藏的夢/且莫對我責(zé)怪/為把遺憾贖回來/我也去等待/每當(dāng)月圓時/對著那橄欖樹獨自膜拜/你永遠(yuǎn)不再來/我永遠(yuǎn)在等待/等待等待/等待等待/越等待,我心中越愛!”
比起三毛,杜拉斯就幸運多了。她雖然幼年時家境不如三毛,幾歲喪父,家境貧寒,但是16歲時遇到中國人李云泰,這個男人幫助她家擺脫貧困,并成為她第一任情人。后來她家從印度回到巴黎,在那里她完成了學(xué)業(yè)。杜拉斯和三毛一樣,也強烈追求愛情。但是從1939年起,十年間她先后兩次婚姻,兩任丈夫都相繼離開了她。她也長得不漂亮,而且長期醉酒更是老態(tài)早顯。可是,她在創(chuàng)作上取得了巨大的成功,《廣島之戀》讓她享譽世界。小說《情人》亦是引起文壇震動,獲法國龔古爾文學(xué)獎。正如她自己說的,晚年錢越賺越多。在77歲高齡,她還創(chuàng)作了《中國北方的情人》這樣轟動一時的小說。更為奇特的是,在70歲的時候,杜拉斯遇到了不到27歲的大學(xué)生楊·安德烈亞,產(chǎn)生了一場轟轟烈烈的祖孫戀。
安德烈亞既是杜拉斯的情人,也是她的司機、秘書、生活助理。年輕的安德烈亞一直陪伴杜拉斯到生命的盡頭,照顧她的起居生活,杜拉斯晚年口述的作品全由安德烈亞記錄。安德烈亞對杜拉斯的才情崇拜不已,但他只是迷戀她的才華,年輕的肌體當(dāng)然很難迷戀一副干枯老朽的骸骨。杜拉斯雖然年事已高,卻還是很霸道。她強烈要求安德烈亞必須將身體百分之百交給她,她需要炙熱的愛情滋潤。杜拉斯對愛情對自己,都有驚世駭俗的名言。她說:“對付男人的方法是必須非常非常愛他們,否則他們會變得令人難以忍受。我愛男人,我只愛男人。我可以一次有50個男人。愛情并不存在,男女之間有的只是激情,在愛情中尋找安逸是絕對不合適的,甚至是可憐的。”1996年,風(fēng)光且風(fēng)流了一生的杜拉斯,走完了她的生命歷程,享年82歲,她的情人安德烈亞為她送終。
一個人,在年近八旬的時候,還能與二十多歲的小伙子談戀愛,這種生命活力確實是一個奇跡。這種離奇的愛情也只有浪漫之都巴黎適合。杜拉斯,曾經(jīng)影響了歐洲文學(xué)創(chuàng)作的方向,無論才情和愛情,她都譜寫了輝煌。
三毛和杜拉斯一樣,文學(xué)成就在世界文學(xué)殿堂擁有一席之地,都勇敢地追求純粹的愛情。三毛有過令世人驚艷的愛情,但就像曇花一現(xiàn)般,隨著荷西的去世而消失。三毛想從剛剛面向海洋的大板塊中找到離經(jīng)叛道的愛情,基本是不可能的。絕對純凈的愛情再也難尋難覓,她是帶著絕望和空虛告辭了這個世界。她是為愛而生,為愛而死的人。
“在那遙遠(yuǎn)的地方/有位好姑娘/人們走過了她的帳房/都要回頭留戀地張望/她那粉紅的笑臉/好像紅太陽/她那美麗動人的眼睛/好像晚上明媚的月亮/我愿拋棄了財產(chǎn)/跟她去放羊……”
歌聲很美,但在那遙遠(yuǎn)的地方,無法追逐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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