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丨第一次下井
我是修水縣的一名鄉(xiāng)村老警，為警30余年歷經(jīng)了許多第一次。隨著歲月的流逝，過往的大多人和事都會淡忘或遺失，惟有第一次下井的經(jīng)歷記憶猶新，銘心刻骨。
1994年，我奉命到任修水縣公安局黃金派出所副指導(dǎo)員，分工的主要職責就是帶隊駐守當時的國營土龍山金礦產(chǎn)金量最大的采礦區(qū)“騷雞窩”，而守衛(wèi)的重任是井口盯梢、地面巡邏、關(guān)卡查驗進出人員車輛許可證和礦石裝運下山安全押送。按理公安部門人員是沒必要或很少下井的，但有時候根據(jù)需要，有些工作要親自下井才能解決。譬如捉拿盜搶礦砂嫌疑人、協(xié)助救援行動等。作為金礦安保人員，對井下作業(yè)環(huán)境和安全及地表各工藝流程必須要熟悉，這樣才能更好融入礦山，融入治安工作，否則，別談保護礦工礦砂了。
針對海拔近兩千米高的陌生群山，面對險要的護礦工作，有生以來從沒見過、下過礦井的我，當時真的有些恐慌害怕和猶豫不決。當一名稱職警察的首要條件就是服從命令，我沒得選擇，留下部分警力守哨口外，上崗第一天就斗膽帶著4名民警開啟第一次下井的“風險旅程”。
井下巷道縱橫交錯密如蛛網(wǎng)，第一次下井就像進了迷宮。在經(jīng)過“騷雞窩”工區(qū)安全簡易培訓(xùn)后，我和同事都穿上了工作服、水鞋，戴上了下井的礦燈、礦帽、自救器、防塵或防毒面罩、手套，背上氣體檢測儀，就跟著工區(qū)長下井了。
引路的工區(qū)長說下井時，勞動防護用品一定要戴好，這是一個最基本的防護。比如手套，當你未留意腳下而滑倒時，手套就可以有效保護你的手而不致擦傷。井下條件錯綜復(fù)雜，安全帽就如同保護神，時時保護著頭部的安全。所以下井前一定要戴好安全帽，在井下也不可隨意取下。自救器相當于第二條生命，在關(guān)鍵時刻是能救命的，盡管它很有些分量，背在身上不舒服，也許你永遠也用不上，但凡事沒有絕對，安全就必須把那千分之一的可能性都要抹殺掉。氣體檢測儀也是必須帶著的，工區(qū)長告訴我們?nèi)绾问褂?，如何查看?shù)據(jù)。防塵或防毒面罩也是必須的，下井攜帶的任何一樣?xùn)|西都不是多余的。
那時還沒有猴車，我們下井坐的是罐籠。
下井以后，我們一直跟著工區(qū)長，可以說是寸步不離。因為這些裝備加身，井下光線不太好，感覺是重一腳輕一腳深一腳淺一腳。具體去了哪些作業(yè)面不記得了，只感覺井下就像古時候老財主的房子，而且是很多層的大房子，房間不計其數(shù)。轉(zhuǎn)來轉(zhuǎn)去，東南西北都分不清了。好在跟著工區(qū)長，親眼看見防護得嚴嚴實實的員工們忙個不停，打鉆、掘進、支護、挖礦、粑渣、運礦各個工序有條不紊地進行著。反正看不懂每一條巷道口的路線圖，只知道跟著引路人走就沒錯。
當然，能對照看懂井下巷道、掘進、通風圖的人則另當別論。
我很敬佩這些礦工，他們常年在井下工作，秋冬季節(jié)，即使地面寒冷也不能穿得太多，因為井下溫度較高，穿多了反而是受罪。到井下后，特別是到了各采面、掘進巷道、盲巷等，衣衫早已汗透，再到主巷道經(jīng)風一吹，如體質(zhì)稍差，就可能扛不住而感冒了。所以，體質(zhì)好是下井作業(yè)的一項基本條件。
根據(jù)他們的經(jīng)驗，每次到各采場走一趟，相當于從礦山走到腳下大橋鎮(zhèn)，差不多有20公里，即使在地面上徒步而行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更何況井下的采面環(huán)境各不相同，有的地方穿行困難，必須要爬著才能通過，有的地方還正在作業(yè)，必須繞行。有時候，通過后水泥漿已粘滿全身。特別是在井下巷道穿行，安全第一，每個人的神經(jīng)是高度繃緊的，需要隨時留心身邊砼柱、木點柱、支撐、頂板以及各種線路、標志、管道設(shè)施和正在作業(yè)的事項。還有的地方是近百米的斜坡道，上或是下都必須走得小心翼翼。有的坡度比較大，上坡就更困難了，體力稍差的等上了坡已是氣喘如牛。要是接連幾個斜坡走下來，一般人還真扛不住。
聽說新來民警進洞體驗鍛煉，一名陌生礦工趕來“擋路”，說他的洞道里正有兩名年輕不法分子在偷金礦石，礦工上前制止就被威脅、恐嚇?！岸磧?nèi)四通八達，直接去抓不安全，要有個周全的辦法才行。”工區(qū)長提示道。竟有這樣膽大包天的人，這次絕對不能放過。我和同事對視眼色，一是暗示考驗我們的時候到了，責無旁貸；二是示意兵分三路不同方向跟隨礦工摸索包抄前行。可能是閃爍的燈光驚動了竊礦者，我們一到指定位置就不見了人影。于是，我和工區(qū)長重新謀劃抓捕策略，召集十多名工人來幫助，組成六個小組悄悄搜索和堵截，最終在一井洞頂層木梁上找到兩盜礦嫌疑人，破獲21起盜搶礦石案，給“騷雞窩”工區(qū)鏟除了一大禍害。雖然成功將嫌疑人捉拿出來了，但因氣候不適、環(huán)境不熟，我們5名警員1人著涼感冒，3人頭部腳板受了輕微傷，井洞里出警處警真的不容易。
可能，在井下工作久了的人對下井升井早已習以為常，并沒有什么感觸。我第一次下井就會有一種沉重的壓抑感，升井后，仿佛獲得一種新生的感覺，覺得只要到了地面上，頭上的那種無形的壓抑才真正得以釋放，心境也跟著開闊起來，所以就感覺礦工兄弟們都是能工巧匠，特別偉大。當然，也覺得自己跟幾位同事表現(xiàn)不錯，頭次井下穿行摸扒，以及搜人行動負傷沒人叫苦抱怨，還成功破案，好興奮好自豪。第一次下井的歷程，為我們今后的地上地下護礦警務(wù)著實打下了良好的基礎(chǔ)。
在礦警這個特殊崗位，我待了整整5年，下井不下百次，雖苦雖累雖艱險，但總算安全度過。不過，護礦幾年，盡管自己的工作成績不錯，立過功，得過多項榮譽，但我感覺最大的收獲就是結(jié)識了成百上千的井下礦工朋友。
（熊志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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