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知青歲月(上)
■ 景玉川
20世紀60年代,我離開縣城下鄉(xiāng)當“知識青年”。
我下放的地方,當時的名稱是新池公社東光大隊揚瀾生產(chǎn)隊,在大隊最北部的湖邊荒山上,是因我們來才剛剛成立的社辦林場。林場的名字也是我們到后才取的,叫點將臺林場,因為這里有一座荒廢的石臺,傳說是當年朱元璋與陳友諒大戰(zhàn)鄱陽湖時朱元璋的點將臺。這里只有一戶人家,離最近的村莊下?lián)P瀾也有二里多。
去的時候是十月底,沒有與其他“知青”同路。由于心緒茫然,一路上只感到秋意蕭瑟。那時新池不通公路,我和哥哥先搭班車到蛟塘他岳母家住了一晚,第二天他陪我挑著被褥和一只小鐵皮箱,步行經(jīng)蓼南公社到新池。到公社后,見到一位姓郭的武裝部長,剛好他曾與我哥同在一座礦山待過。那時重階級成分,公社武裝部長很吃香,于是我哥就說了許多請求今后幫助照顧我的話,但這位郭部長很冷淡,只是哼哼了幾聲。哥哥回去后,郭部長自去辦他的事,把我晾在一邊。我一個人獨自在陌生而空蕩的公社院子里走著,等公社派人帶我去十幾里外的林場。幸好過一陣,來了一位三十來歲的文書,人們喊他陳秘書,他見了我倒很熱情,問明情況后,打電話到鄰近的大隊叫林場派人來接我。陳秘書給我倒了杯茶,讓我在辦公室等,我立刻有一種溫暖感,他是我下鄉(xiāng)后遇見的第一個好人。在林場幾年中,每次到公社辦事,只有在陳秘書面前,我才會沒有自卑感。后來我知道,這位陳秘書參加工作很早,能說能寫,待人也不錯,可能也是因為出身或家庭問題,一直在公社辦公室當文書,到退休時仍是位普通干部。
將近十二點,林場還沒有人來,陳秘書說:路遠,恐怕要到下午才有人來,你就在這里吃了午飯再走。記不清那餐午飯怎么吃的,大概我當時的感覺自己像是一個要飯的人。
下午,林場來人了,是幾位先到的伙伴小劉、小趙、小王。他們都是瓷土礦職工的子弟,小劉比我大,個頭氣力也比我大,他幫我挑著行李,四個人翻山越嶺往林場趕。見了同伴,我自然有些高興,但心里依然一片茫然,倒是他們?nèi)齻€興高采烈,一路上給我說林場的事。我有心無心地聽著,感覺上很麻木。我們翻越幾座嶺,直朝鄱陽湖邊走去,越往前走,眼前所見越來越多的沙山,我們腳下的路也多了沙子。登上最后一座嶺時,鄱陽湖就在眼前,比縣城所看到的湖面更加開闊。腳下一個十多戶人家的小村莊,建在山嶺的半腰,人稱下?lián)P瀾。我們從嶺上往下走,幾位挑柴的青年好奇地望著,有人大聲說:“白面書生來種田!”我裝作沒聽見,徑直往前走,到湖邊再向北走過一條荒蕪的山垅,伙伴們說“到了”!果然臨湖的半山腰有一幢剛剛做好、坐北朝南的青磚屋,屋前場上一位木匠正在干活。我們走近時,這位不到30歲的木匠新奇而又憐憫地望了我一眼。另一位同伴姓羅也出來了,我好像見過他,他也是縣城人。
放下被褥和小鐵箱,我打量著我將在此長久生活的地方;新屋呈“凹”字形,分五間,中間是廳,左右各兩間房,兩頭房間長,連著一條可避雨的走廊。屋內(nèi)空蕩蕩的,什么家具也沒有,門外的木匠大概正在做這些東西。青磚屋當頭是一間土房,這是我們的廚房。聽說場長書記是從沙山大隊和東光大隊抽調(diào)來的大隊干部,今天他們都回家去了。
林場面臨大湖,背后是連綿的沙山,沙丘像電影中的沙漠一樣,只有靠近房子的幾座沙嶺長滿了草。名為林場,卻沒有樹,唯有數(shù)百米外的一戶人家那里長著一棵大樟樹,屋背后還有一叢竹子。
天黑下來,我開始在這里度過第一個夜晚。5個人,一盞小煤油燈?;锇閭冋f:除了我們5個外,還會來幾個知識青年,場長叫李傳經(jīng),是大北頭村的(后來才知道,應是大泊頭);書記叫尹臣芳,渚溪人。過了些時,北頭那戶人家祖孫三個都來了,我們的到來排解了他們的寂寞,自然很高興。以后的幾年里,他們幾乎每晚都來。這戶人家姓李,祖父叫水生,兒子叫仕大,三十歲左右,孫子叫酣牯,不過八九歲……
第二天醒來,昨晚的憂郁與茫然被早晨清新的空氣驅散了,眼前的鄱陽湖秋水長天,一碧萬頃,對岸的老爺廟和沙山清晰可見。我們腳下的沙灘上,有打漁人搭起的草棚,昨天來時卻沒有注意。現(xiàn)在正是秋魚的捕撈季節(jié),果然,早晨吃稀飯,有小干魚佐餐。這里魚比蔬菜還便宜,也許那些年吃多了,后來我都不大愿意吃魚了。早餐后,書記場長來了,場長瘦高個子,是位慈祥樸實的老農(nóng),書記年輕,說話語速很快。待了幾天,漸漸了解林場的情況:林場有二十多畝田地,都是從下?lián)P瀾生產(chǎn)隊劃過來的,田有一半是爛泥田,地則散布在兩旁山嶺上,其余便是數(shù)千畝沙山。林場職工除了我們知青、書記、場長,還有一位李姓會計,是位很精明的人,他原在供銷社,“三年困難時期”他辭職回家,丟了工作,后來后悔不已。另外,還有一位生產(chǎn)隊的王隊長和一位有智力障礙的單身漢。那位木匠叫金滾,姓蒲,岑家?guī)X人?!搬边@里人讀“袁”,岑家?guī)X是東光大隊所在地,屋場較大,多蒲姓。金滾在這里做工,是為了還他家欠公社的欠款,后來我和金滾成了好朋友。
這兒的土地含沙多,初來無菜,仕大從家里拿來一瓢黃豆,在緊靠我們住房旁的山道邊,挖兩個淺沙坑,將豆子分別倒在兩個沙坑里埋了。三天后,扒開沙子,竟是上好的黃豆芽,令我們感到很新鮮。以后遇到?jīng)]菜吃,我們也學會了照此辦理。
(未完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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