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節(jié)的哀思
■ 危 新
三月,麥苗青,菜花黃,斜風(fēng)細(xì)雨潤濕了墳塋。清明時節(jié),買卷燒紙,帶疊冥幣,捧束鮮花,提壺好酒,去郊外荒冢,為難從心中淡去的奶奶送上祭奠,了卻思念。
每到清明節(jié)前后,天氣總是陰晴多變,不是淋漓著小雨,就是冷風(fēng)忽至,把前來掃墓者的心情渲染成極度的悲戚。妻子的奶奶于2020年清明節(jié)(農(nóng)歷三月十二日)去世,享年88歲,算是高壽,她走得很安詳,臥床幾個月,病痛纏身,也算是一種解脫。其實活著的時候做兒女的多付出一點比什么都強,這一點妻子的父母親及叔嬸做得有口皆碑,奶奶臥床幾個月,她們輪流晝夜服侍,端茶送水,端屎端尿,洗刷晾曬,無微不至,為了悉心照料老人的生活,岳父岳母及叔嬸每天早晨5點鐘就得起床,為老人換衣服、端水送飯,一直忙到8點鐘才能出門干活。白天在地里干農(nóng)活也得抽空回來幾趟,擔(dān)心老人起床摔傷,擔(dān)心老人上廁所不方便,晚上即便兩三點也都要來老人房間看看。倘若在世不盡孝,人去了,說什么都晚了,什么樣的祭奠都是徒勞,在世不孝別人也會嗤之以鼻。
奶奶出喪的這一天,雨下得好大,人們只聽到雨聲。道士咳嗽起來,先是一聲,接著好幾聲。于是低音喇叭、長喇叭、長號、短號、低音笛一齊奏鳴,悲哀而雄壯,樂器在雨簾中閃著金光,但是一切全退縮在雨傘之下,雨衣之下了。雨始終不斷地下著。鞋子陷在泥濘之中,盡管三班八仙輪流抬棺,可仍然是那么艱難,奶奶的墓地在很高的山上,加上雨天路滑,確實艱難危險,逢上山陡坡的時候,我們這些做孝子的一起后面推龍桿,抑或人推人,總算過了一坎又一坎,上了一坡又一坡,本來龍宮洞山就高,用人定勝天形容八仙一點不過。
走了,妻子的奶奶就這么沉默地走了,奶奶因為疾病去世,至今,一想起她便想起她臉上慈祥的笑。奶奶時常笑,笑起來連皺紋都是溫柔的。奶奶早年十分貧苦困難,一生節(jié)儉,晚年的奶奶守寡幾十年,但對生活的態(tài)度仍是很樂觀的。
妻子十六歲嫁給我之前,是奶奶陪伴她的童年,給她歡樂,教她成長,妻喜歡奶奶做的各種各樣好吃的食物。奶奶會做許多種小吃,也能把簡易的食材做出美味的飯菜。在生機勃勃的春天里,奶奶會讓岳父采摘椿樹上最嫩的葉子給她,用來煎雞蛋吃,別提有多香了。奶奶還會帶著妻子去外面拔小筍子。奶奶便用這樣不起眼的食材在小灶房里做出了很多美味的飯菜。
奶奶還喜歡采茶戲。每年的正月鄉(xiāng)里都會有固定的唱戲的,鄉(xiāng)親父老都會一起去看,人多,熱鬧。爺爺奶奶帶著妻子去鄉(xiāng)里看戲,妻說她是特別開心的,也覺得好玩,何況鄉(xiāng)里還有很多賣小吃的呢,跟著爺爺奶奶去的小孩子大概都覺著好玩吧。雖然表演的人在戲臺上咿呀咿呀地唱著,妻子當(dāng)時還是小孩子什么也聽不懂,但看著爺爺奶奶都很喜歡,也會跟著開心快樂。
妻子是1991年那個春暖花開的季節(jié)嫁給我的,按鄉(xiāng)風(fēng)鄉(xiāng)俗,是要去接妻子的奶奶爺爺來我家做客,由于天紅到湖西有三十多華里山路,加上兩鄉(xiāng)也不通車,爺爺奶奶那時六十多歲,硬是步行來我家。從這次以后,他們就再也沒有來過湖西,來過我家。一是路遠(yuǎn),二是我常年在外打工,回家過年也是大家庭里過,并未另起爐灶。由于妻子是長孫女,奶奶把她的愛偏袒地傾注給妻子,我作為長孫女婿同樣受到奶奶的寵愛。即便在妻子的叔叔家打麻將,奶奶總是擔(dān)心我輸錢,吃飯會把我愛吃的水辣椒擺在我面前,喝酒也總是叮嚀我不要醉。我一出世就沒有爺爺奶奶,是妻子的奶奶讓我感受到了祖輩的慈愛。
奶奶去世,妻子哭得好傷心。奶奶在世時總認(rèn)為我會有出息,而此刻我痛苦地站在奶奶的墓地,仍然是一無所有,兩手空空。奶奶疼愛的大孫女與我近三十年的婚姻生活中,我沒有讓她享一天福,過一天好生活,難事苦事,都是她承擔(dān),觸景生情,我也是淚流滿面。
奶奶的一生是歷經(jīng)坎坷、飽經(jīng)風(fēng)霜的一生;是勤勞儉樸、艱苦創(chuàng)業(yè)的一生;是平凡無奇、樸實無華的一生;是默默無聞、任勞任怨的一生;是善良賢惠、通情達(dá)理的一生;是和親睦鄰、樂善好施的一生。她沒有驚天動地的壯舉,也沒有流芳百世的偉業(yè),但她的優(yōu)秀品德,永遠(yuǎn)激勵著子孫后代,她的音容笑貌永遠(yuǎn)銘刻在子孫心中。
拔幾株荒草,添幾掊新土,栽兩苗小樹,奶奶,愿我心常伴你,愿這一片長空一抹白云和這青山綠水與你長相廝守,與你輕吟共舞。愿你的在天之靈冥冥之中給我們以勇氣,好讓我們在人世間能走出些許果敢與堅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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