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居易在廬山的心路歷程
■ 左凌云
唐代大詩人,被譽(yù)為“詩魔”的白居易,皇帝身邊的紅人,幾乎是家喻戶曉的人物,一首《長恨歌》,一首《琵琶行》,古今傳誦不絕。在朝廷為官,他大膽為民請命,非常關(guān)注百姓生活。由于他的正直,得罪了不少權(quán)貴,被政敵構(gòu)陷,從皇帝身邊的左拾遺,降為太子的左贊善大夫,不久又被貶為江州司馬。在江州任職期間,白居易對廬山情有獨(dú)鐘,被廬山的山山水水和煙雨中的寺院所折服,因而,在廬山北搭筑了草堂,后人稱為“白居易草堂”。
白居易被貶,主要原因是武元衡被刺殺一案而引起的。
淮西、成德、平盧這三個地方的節(jié)度使不服從中央的號令,并發(fā)動了大規(guī)模的叛亂,皇帝準(zhǔn)備用兵平叛,當(dāng)時很多大臣擔(dān)心平叛會引來更大的動亂,一發(fā)不可收拾,不贊成平叛,只有宰相武元衡堅決擁護(hù)平叛,于是,皇帝派武元衡帶領(lǐng)軍隊剿滅叛軍?;实鄣倪@一決定,引得那些叛亂的節(jié)度使們恨之入骨,趁著武元衡上朝之際,在途中派刺客將他殘忍地刺殺身亡,割下首級。這件事,震驚朝野,白居易立刻出來建議,請求皇帝下旨立刻抓住罪犯繩之以法。很多看不慣白居易的大臣,非議白居易越職請諫(此時他已貶為左贊善大夫,按規(guī)定只能服務(wù)于太子),并誹謗白居易在母親不慎掉進(jìn)井里淹死后,他還作《心井》《賞花》詩,這是大不孝之子,影響了世風(fēng)。那些敵視白居易的大臣一次次向皇帝上奏狀告他,加上白居易一次次惹得皇帝不滿,皇帝贊同了他們的觀點(diǎn),初擬將白居易貶為江州刺史,后又不解氣,再貶為江州司馬。
白居易經(jīng)過長途跋涉,終于到了江州,這里十分荒僻,多雨潮濕,心里無比灰暗,但也要慢慢適應(yīng)。元和十一年,白居易到江州的第二年,初到西林寺和東林寺,在這被大自然包圍的寺院中,四處山鳥鳴囀、綠樹成蔭、小橋流水,美不勝收,使白居易神醉心迷,這里佛殿云擁,尤其是香爐峰北、遺愛寺南的地方,兩處之間,風(fēng)水寶地、風(fēng)光無限,白居易對此地非常滿意,在《宿東林寺》中云:“行年四十五,兩鬢半蒼蒼。清瘦詩成癖,粗豪酒放狂。老來尤委命,安處即為鄉(xiāng)?;驍M廬山下,來春結(jié)草堂?!卑拙右讈淼搅藦]山,一見鐘情,把廬山當(dāng)作了家鄉(xiāng),找到了安心之地,發(fā)愿在此筑草堂,做好長期在此生活的打算。后來白居易在這里構(gòu)筑了草堂,吳宗慈《廬山志》中記載,“在香爐峰北,東林寺東北,舊有白樂天草堂?!辈萏萌g屋子,兩根楹柱,兩間臥房,四扇窗子,建造房屋的木材只用斧子砍削,不用油漆彩繪,墻上涂泥,不需石灰粉刷,用青石砌的臺階,用紙糊的窗戶,竹子做的簾子,麻布做的帳幕,保存著大自然的本色,保持著返璞歸真的草堂風(fēng)格。
“元和十一年秋,太原人白樂天見而愛之,若遠(yuǎn)行客過故鄉(xiāng),戀戀不能去,因面峰腋寺,作為草堂,明年春,草堂落成?!保ò拙右住稄]山草堂記》)是年三月二十七日,白居易搬進(jìn)了草堂,和當(dāng)?shù)氐碾[士、僧人一起慶賀,心情歡快,白居易撰寫了后來著名的《廬山草堂記》,在《廬山草堂記》所言,“時三月二十七日,始居新堂;四月九日與河南元集虛、范陽張允中、南陽張深之、東西二林寺長老湊公、朗、滿、晦、堅等凡二十二人,具齋施茶果以落之,因為《草堂記》?!辈萏弥車h(huán)境優(yōu)美,四季如畫,有飛流的瀑布、有參天的古木、有清涼的泉水、地面上布滿了各種奇花異草,芳香四溢。春天有錦繡谷花、夏天有石門澗云、秋天有虎溪月、冬天有爐峰雪,閑暇之時,白居易便和友人一起,到東林寺、西林寺、陶淵明故居、廬山溫泉游玩。在這么美好的環(huán)境下,詩人忘記了朝廷的那些爾虞我詐、恩恩怨怨、朋黨之爭的痛苦,住在草堂,一心陶醉在大自然的懷抱中,終于找到了自己的所愛,正像他在《草堂記》所言,“樂天既來為主,仰觀山,俯聽泉,旁睨竹樹云石,自辰及酉,應(yīng)接不暇。俄而物誘氣隨,外適內(nèi)和。一宿體寧,再宿心恬,三宿后頹然嗒然,不知其然而然?!卑拙右妆硎疽K老在此。
白居易貶至江州,一心寄托在草堂及四周的大自然中,在他所撰的《祭廬山諸神文》中寫道“居易夙聞匡廬天下神秀,幸因佐官得造此山,又聞永、遠(yuǎn)、宗、雷同居于是,道俗并處,古之遺風(fēng),三寺長老,招余此居,創(chuàng)新堂宇,疏舊泉沼,或來或往,棲遲其間。不惟耽玩水石,以樂野性,亦欲擺去煩惱,漸歸空門。”文中講到白居易受西林寺慧永、東林寺慧遠(yuǎn)等佛門高僧及大儒宗炳、雷次宗等的感化,與廬山自然風(fēng)光融為一體,忘卻煩惱,都不想走了。此時的人生態(tài)度開始發(fā)生了很大的變化,由開始的激進(jìn)、大膽、耿直,變得求穩(wěn)求安、謙退自保。官場的不得志,面對挫折,只有獨(dú)善其身,在自然中尋找樂趣,在隱與仕中,找到平衡點(diǎn),合理安排好自己的人生,他對人生的感悟更加通透了,正像他最后所體悟到的“達(dá)則兼濟(jì)天下、窮則獨(dú)善其身”的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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