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描寫擷英·頭臉

■ 伍 穆

1、額頭

我有一個光潔的額頭，她也有。高高的，裸露的，拒絕劉海來掩蓋它的傲氣。目的明確地讓人看見額頭中心的一個三角，就是俗稱“美人尖”的東西。讓那些需要用額發(fā)來掩飾的額頭，自慚形穢。還有茂密的頭發(fā)。（郁秀《美國旅店》）

【點評】“美人尖”大概比美人痣還罕見，在文學描寫中也不常有。小說寫的是一個小留學生的故事，對美人尖的鐘情，反映了女主人公的敏感、叛逆的性格。

2、圓腦袋

腦袋像唱花臉的演員一樣，寸發(fā)不留，刮了個“去青”。不是誰都敢把自個兒的腦袋收拾成這模樣的，首先腦袋得長得周正圓潤，不能坑坑洼洼，土豆似的里出外進，不能有傷痕疙瘩，得跟刮胡子似的，見天刮，可見張家的媳婦除了操持家務以外，還充當著剃頭匠的角色。我特別欣賞張安達的圓腦袋，圓得好看，圓得秀氣，當然，張安達對自己的腦袋也很滿意，把頭發(fā)刮光了就是他自信的表現(xiàn)。（葉廣芩《小放牛》）

【點評】小說主人公張安達的出身竟是末代小太監(jiān)，他和歷史上的太監(jiān)留給人的印象不同，他善良、正直、孝順、謙恭，有太多的優(yōu)良品質(zhì)。他給敬懿太妃表演《小放牛》，熱鬧、歡快，表現(xiàn)了他對自由和幸福的渴望，也反映了他和小牧童一樣的淳樸善良。清亡后，他娶了一個帶著幼女的寡婦，過起了自己的小日子。張安達好看的圓腦袋，是用來襯托他的美好的人性。

3、長瓜臉

傅桂英的臉型是滿族老祖宗留下來的，是長瓜臉，說得形象一點就是慈禧太后那種臉型，清代皇族大多是那樣。那種臉型本應是很俏的，當然得有合適的鼻子眼睛配著，傅桂英的牌面一般吧，于是在照相時若挺嚴肅地閉著嘴，照出來臉就顯得長，老鄉(xiāng)講話就是驢臉半掛的。傅桂英原先就覺得這是沒辦法的事，后來聽人說你一笑就好看，她試試果然不一樣，臉蛋上的肉往上使勁，耷拉的眼角也就揚上去了。（何申《窮縣》）

【點評】一般來說，臉型長一點好，但是長得不成比例，或與五官配合不好，也不好看。傅桂英是青遠縣女縣長，性別和少數(shù)民族，都是她晉升的臺階，從小說中所寫，是個德不配位的典型。小說對她的臉型的描寫，有人物背景的交代，領(lǐng)導干部注意自身形象的心理，也隱含了小說主人公對她的某種態(tài)度。

4、娃娃臉

馬而立的臉生得并不丑怪，也不陰險，簡直稱得起是美麗的！橢圓形，很豐滿，白里透紅，一笑兩個酒窩，烏亮的大眼睛尤其顯得靈活，夠美的吧？如果長在女人的身上，夠她一輩子受用的?？上У氖沁@張臉填錯了性別，竟然長在男子漢馬而立的身上，使一個三十七歲、非常干練的辦事員，卻有著一張不那么令人放心的娃娃臉！據(jù)說他在情場中是個勝利者，在另一種事關(guān)緊要的場合中卻老是吃虧。某些領(lǐng)導人見到他就疑慮，怕他吃不起苦，怕他辦事不穩(wěn)。（陸文夫《圍墻》）

【點評】馬而立是三十多歲的辦事員，頭腦靈活，辦事負責，但因為生得一張娃娃臉而讓某些領(lǐng)導不放心，盡管在群眾中受歡迎，卻屢次錯過升遷的機會。延擱很久的毀壞圍墻修好之后，實干家馬而立的工作不但沒有收到表揚，反而受到領(lǐng)導和清談家們的指責。小說通過馬而立的形象，揭露了實干家遭打壓，機關(guān)部門推諉扯皮、空談誤事之風盛行的社會現(xiàn)實。

5、鵝蛋臉

有“淮海路上一枝花”的端正的鵝蛋臉型，這種臉型輪廓特別勻稱，額，頰，眉棱，下頜，線條緊湊而柔和，在顴和腮之間，有些微的凹陷，這一處凹陷使得臉部有了股傷感的格調(diào)。（王安憶《妹頭》）

【點評】我們經(jīng)?？吹叫≌f中描寫到“瓜子臉”，其實女孩子長著鵝蛋臉型的一點也不比瓜子臉遜色。

6、老人的臉

“你去問問你媽?！币粋€臉上的皺紋像耕過沒耙過的山坡兒地、下巴的胡子像羊啃過沒啃盡的墳頭草的人說。（曹乃謙《到黑夜我想你沒辦法》）

【點評】這是在敘述過程中的描寫，兩個比喻非常精當，耐人尋味。

7、皺紋

她看到了鏡子里的自己。一張中年女人的臉?？囍槻恍?，不皺眉的時候，這張臉還算平滑?？芍灰晕⒁恍?，一愁，一牽動，這勉強完好的臉面上就裂開了數(shù)不清的破綻。像一個努力維持的謊言露出了真相。雙眉之間的川字紋，鼻翼兩側(cè)的表情紋，眼角的魚尾紋，嘴角的法令紋，脖子下的頸紋……各路紋理像居心惡毒的機關(guān)，一觸就發(fā)，敗露出一個讓人心碎的真相：老了。（馬金蓮《霧》）

【點評】當代作品寫皺紋的文字太多，大都是千篇一律的形容和比喻，諸如“溝壑般”“核桃般”，這里展開的具體描寫，對比的手法，以虛喻實（“謊言”“機關(guān)”）的修辭，把一個中年女人在衰老降臨時的復雜心理表現(xiàn)得細致入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