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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讀九江丨回憶九江潰口時

2023-08-11 19:18:00   長江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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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憶九江潰口時

■ 覃維軍

1998年8月7日中午13:30左右,全連官兵90多人正在九江市港務局12樓大會議室開著地鋪在午休。我是連值班員,清理全連人數(shù)后,來到9樓衛(wèi)生間正在沖涼。這時二排二班的新兵小趙跑過來找我,說連長要我吹緊急集合號。我連忙穿好衣服往12樓跑去,放下臉盆和毛巾,吹響了全連的緊急集合號。

急促的號角聲響起,全連官兵迅速起床,穿起救生衣,拿起鐵鍬聚集電梯口和樓梯往下跑。 不到十分鐘,全連四個排的官兵迅速登上了四輛軍用卡車,王連長在最前面的卡車駕駛室里,揮手要后面的汽車跟上。剛從午休睡夢中醒來的士兵們都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情,當汽車開出九江港務局的大門,轉(zhuǎn)到大街上向西行駛時,我們才發(fā)現(xiàn)大街上的人們都在慌張地向東邊奔跑,我坐在第二輛卡車上,前面王連長的卡車不停地按著喇叭。

我們第一次見到這樣慌亂的場面,天空中的防空警報聲還在不停地鳴響,西去的車隊被東進的人流堵塞得只能緩緩地前行。向東的人群里見到最多的,均是以家庭為單位,一般都是長者一手提一個小包,一手牽著小孩子,有的推著自行車,車上坐著小孩,車龍頭上掛著包包裹裹。

離開港務局不遠,一個60歲的老漢突然跪在我們車隊的最前面,攔阻我們前進,哭著喊,“解放軍??!不能去啊,不能去??!前面的長江大堤倒口啦!”此時我們才明白了發(fā)生了什么事情。王連長接到的命令是要我連迅速向九江4-5號閘口集結(jié)。此時我們正在8號閘口,向西還有幾公里,王連長下車扶起老漢拉到了旁邊對他說:“我們是人民解放軍,我們就是去搶險救災的?!崩蠞h既惶恐又擔憂地看著我們這些年輕的士兵,就好似看著一群不顧危險的孩子。我們看見市民這樣關(guān)心我們,更是倍感自豪,大家都笑著對老人家大聲回應,你們放心,我們就是來搶險救災的,我們會保護好自己的。

車隊恢復了向西行駛,大家都明白了前所未知的風險,大笑過后仍然決定前行。有香煙的戰(zhàn)友把煙支全部拿出來分給戰(zhàn)友們抽,一時卡車上的人都沉悶地抽起了香煙。

車隊穿過一個涵洞時,積水已經(jīng)漫過了輪胎,四位駕駛員腳踩油門涉水疾馳而過,揚起一陣浪花。汽車來到一塊地勢較高的平地停下。我下車吹哨集合時,地面上渾濁的黃水已經(jīng)漫過了我的腳背。抬頭望去,此處是九江市郊,屬于城鄉(xiāng)接合部,洶涌而下的洪水變成了飛馳的急浪,周圍的家畜受到驚嚇,狗在亂跑,雞在亂飛。當全連的隊伍站成四排時,洪水已經(jīng)漫上了我們的膝蓋。此時我們右前方200米處的長江大堤方向,大堤成片坍塌,三四米高的洪水像一堵黃色的墻撲面襲來。戰(zhàn)士們都已經(jīng)開始站不住了,洪水已經(jīng)漫到了大腿,大家四五個人相互抱在一起形成合力才能站在洪水中,只見我們不遠處下游的一個小賣鋪的柜臺被洪水的浪頭沖撞得搖晃,貨架上的商品紛紛下落。在這危急時刻,遠處站在高處的一位大校軍官朝我們喊:你們是哪個部隊的,快撤到堤上去。王連長回應后,通知全連向高處轉(zhuǎn)移。王連長在最前面帶路,我在全連的最后面收尾 。

我們丟下了汽車和鐵鍬后,手挽手向高處和平流的水域轉(zhuǎn)移,在急流的洪水中,幾十個戰(zhàn)友三五個一組簇擁在一起,踏著王連長尋找的已被水覆蓋的路線緊張前行。這時我們的左邊一個老伯在湍急的洪水里,抓住一棵手腕粗的樹干,高喊:“解放軍,救命??!”

我看見后,大聲喊前面的王連長:“連長,有個老百姓喊救命!”但可能距離太遠,王連長沒有聽見。我連忙喊我旁邊的一個軍醫(yī),軍醫(yī)是上級臨時派來的駐連軍官,軍醫(yī)和我,還有我們排三個戰(zhàn)友,五人抱在一起,逆行而上,走向洪水流下的上方。雖然與這位九江老伯相隔不到十米,但洪水已經(jīng)漫過了我們的膝蓋,我們五個人每向前走一步都是舉步維艱,在逆流中我們五人艱難地走到了老伯身邊,在大家齊心協(xié)力下終于抓住老伯的雙手,簇擁著老伯轉(zhuǎn)移到了安全的地帶。

全連官兵轉(zhuǎn)移到高處的無水區(qū)域后,王連長身上沾滿了雜草,讓我清點人數(shù),當聽說還有三個戰(zhàn)友沒有跟過來時,王連長又轉(zhuǎn)身和幾個戰(zhàn)士手挽手走向洪水中。我們向前沒走多遠,前面武警部隊的一群人正抬著幾個沖鋒舟過來,幾個武警坐在地上大哭。問起原因,原來他們是支援九江抗洪的安徽武警,剛才他們的一個戰(zhàn)友被洪水沖跑了,幾個坐在地上大哭的是一塊來當兵的同鄉(xiāng),武警部隊調(diào)來沖鋒舟,準備到下游去搜尋,我們就看著他們一路遠去。后來通過中央電視臺報道,我們得知終于尋找到了這名武警戰(zhàn)士。

全連官兵在王連長的帶領(lǐng)下無一傷亡,全部到達安全地帶后,我們站在長江大堤最高處,心中五味雜陳??吹浇媾c街面落差四米,兇猛的洪水在4-5號閘口之間,把九江大堤撕開了一條50多米的口子,奔騰不息的江水像黃河壺口瀑布一般肆虐而下,越過長江大堤后的洪水撲向遠方,房屋不斷倒塌,瞬間消失在浪濤中,一眼望去村莊和農(nóng)田變成了汪洋大海。兩邊的泥土大堤在洪水沖刷下不斷地在擴大,部隊首長指示我們退到安全區(qū)域待命。

九江大堤的潰口,立刻震驚了全中國,很快九江聚集了海陸空武警等兵種,大堤上到處都是身穿迷彩服身影。潰口后從北京軍區(qū)專機運來一百多名榮獲堵口發(fā)明獎的官兵參與到核心區(qū)域堵口工作。軍民們靠人力和雙手,肩扛背馱,兩天三夜成功堵住了決口,鎖住了這條恐怖的水龍,保衛(wèi)了九江,保衛(wèi)了長江大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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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魏菲

責編:劉蕓

審核:姜月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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