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黎茗
某日和女兒一起沐浴,她突然指著自己右手臂上的疤痕問我。
“你手臂有這個嗎?”
“有,我的很大的,比你大多了?!?/span>
“為什么那么大?”
“我躲雞囚里被抓出來打的。”我笑笑回答。
“為什么要躲呀?”至于為什么躲,這還得追溯到四十年前。
那是一個灰暗的午后,村里的孩童在城里派來的醫(yī)師號令下,由各家的家長集合在大叔家。
西照的太陽從瓦縫探進,落在紅色十字標志的藥箱上,把村里的孩童嚇得一個個哀號叫苦。
話說狗急跳墻,我卻是急得和表哥一起鉆雞囚。在老家,雞囚由破損的磚塊砌成,雞囚門剛好鉆得進兩只雞。在雞囚內(nèi),我們蜷縮身子,跪蹲在半濕的雞屎上,臭氣、雞毛囂張地侵入鼻孔。我和表哥用力捂住驚醒世界的噴嚏,差點窒息在雞囚中。
“還是出去打針吧,我快被臭氣熏暈了?!蔽覍Ρ砀缯f。
“你再吵,以后我不幫你,讓別人欺負你去?!北砀缱е业男訍汉莺莸氐芍遥⒁獟段也豢赏督?。
透過磚縫望去,上堂前撕裂的哀嚎聲,一個個孩子被大人軟硬兼施地押上了“刑場”??囱矍暗倪@一幕,嚇得我們在雞囚內(nèi)顫抖,但比起雞屎熏天的味道,我情愿挨一針。
“我們再躲一會兒,拜托你忍一忍好不好?”豆大的汗珠淌過表哥漲紅的臉,他突然央求著我。
心軟的我只好待在雞囚內(nèi),被磚棱欺凌著,變換著各種高難度姿勢,或跪或蹲,吸著臭氣,等著父母喊破喉嚨,等著夜來臨,等著醫(yī)師趕快回城,把一針讓人嚇破膽的疫苗注進看不見的黑夜底層。
眼看,夜越來越晚,針頭越來越多,我和表哥在漆黑的雞囚中急得滿頭大汗,門外的護士小姐對著大叔說:“還漏了兩個小孩沒打?!?/span>
“那是漏了誰?” 大叔喃喃自語地念起護士小姐手中的名單核對了起來。
“是我毛姐和我大哥家的兩個伢崽”
“那你趕快去叫來打呀!打完好收工?!?/span>
早年的醫(yī)療條件落后,注射疫苗不像現(xiàn)在有年齡階梯之分,而是由政府委派赤腳醫(yī)生跋山涉水到每個村,也是因為路程艱辛,所以醫(yī)生們會對全村的小孩進行一次注射。
那時候我們村有三十多個小孩,我家和小姑家就占了三分之一。大叔走出后門對著小姑家吆喝道:“毛姐,把你家幺兒趕快帶來挑苗,好讓醫(yī)師早些回去?!?/span>
“我家幺兒不是早就被我叫去你家了嗎?”
姐弟二人就這樣隔著一條泥巴路互相搭著話。
眼看我們躲進雞囚的事情就要被拆穿,我再次提議說出去,可表哥依舊不讓。于是,我們在雞囚內(nèi)吵了起來,這不我們就被發(fā)現(xiàn)了。
“兩個小鬼真是會躲,乖!出來挑苗。”大叔走向雞囚,蹲下身子,探著頭對著雞囚內(nèi)的我倆哭笑不得地說。
原本早就想投降的我仿佛找到了救星,快速地從雞囚內(nèi)爬了出來。可表哥打死不從,最后大叔好說歹說終于把表哥哄騙出來。表哥一爬出雞囚門,大叔上前揪住表哥的耳朵,邊走邊念叨著,向打針的醫(yī)生走去,其他的兩個家長一并上前,把表哥的手腳捉住,架上了“刑場”??吹窖矍斑@恐怖的畫面,我趕緊擼起衣袖對著護士小姐姐說:
“阿姨,我先打,你能輕輕打嗎?”
“可以,你乖乖不亂動,我會輕輕幫你挑苗?!弊o士阿姨甜甜地對我說。
小女聽了我的童年趣事,笑得人仰馬翻,湊上前往我手臂上的疤痕聞了聞。
“嗨,雞屎味疫苗,你好嗎?”
我倆一絲不掛地在浴室內(nèi),再次發(fā)出魔音穿腦的笑。
“你和你那表哥為啥要躲去雞籠呀?”
“十萬個為什么的流傳不就是這樣一代一代傳承在我們的日常生活中咯!”
小女還是無法理解我為什么要躲進雞囚。說真的幾十年過去,其實我也不知為啥那么蠢,鬧出一輩子無法讓人忘掉的趣事。
花灑下,泛黃的記憶于小女兒的好奇及探索中將愛又融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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