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生活給我的人生啟迪
■ 胡振鵬
1968年8月,20歲的我下放到原星子縣涂山墾殖場,成為每月拿16元工資的學徒工;1971年涂山墾殖場撤銷,并入原星子縣朝陽公社(現(xiàn)在是共青城市澤泉鄉(xiāng))。其間,我種過田,做過磚瓦,榨過油,最后成為公社農民水利技術員,1978年3月離開朝陽公社到江西工學院讀書。十年知青經歷不僅鍛煉了我的體魄,掌握了農業(yè)和手工業(yè)生產的技能,開辟了后半生的教學科技工作的方向;同時深入了解了農村,對農村干部群眾產生了深厚感情,提高了解決實際問題的能力;更為重要的是奠定了我的人生觀、價值觀,培養(yǎng)了吃苦耐勞、艱苦奮斗、不怕困難、勇往直前的精神。下放初期的兩件事,深深地影響了我這一輩子。
群眾心里有桿秤
1969年6月下旬,贛北普降暴雨,博陽河水位猛漲、洪水咆哮,博陽河下游兩岸的圩堤相繼潰垮,唯有涂山堤像一只木盆孤零零地漂浮在鄱陽湖的西北角。7月初的一天凌晨,一陣急促的鑼聲把我驚醒?!安缓茫虊纬鲭U了!”我一口氣跑到出險的地方。只見堤壩發(fā)生內塌坡,堤腳的潰口三丈多寬,六七尺寬的堤頂僅剩不到三尺,潰垮的泥土一塊一塊地塌滑到堤內的爛泥塘中。站在我前面的墾殖場革委會主任——大家仍然按習慣稱他為“伍書記”大喊:“不好了!不好了!”站在潰口對面的梅師傅說了一句“還有救!”梅師傅是從湖北黃梅縣遷到涂山來的,五十多歲,在長江防洪中積累了豐富的經驗。伍書記立刻組織先后來到現(xiàn)場的人挖土、挑土、裝草袋,我初生牛犢不怕虎,想都沒想堤壩徹底潰垮的后果,跟著梅師傅下到潰口中疊草袋,一場抗洪搶險的戰(zhàn)斗就這樣打響了!
梅師傅和我站在潰口爛泥中,泥水掩過膝蓋,一袋泥土一百多斤,放下去立刻下沉到爛泥中不見蹤影。我倆不停地將裝滿泥土的草袋疊在潰口中,累了也不敢伸腰喘氣。九點多鐘,又有四個年輕人下到潰口中,并帶來了幾個饅頭和咸菜,大概是伍書記給我們安排的早餐。疊草袋的人多了,岸上取土、挑土、裝灌草袋的人更多,但潰口中一個個裝滿泥土的草袋仍然不斷地沉陷、下滑。午飯后,在潰口內疊草袋的增加到二十多人,搶險進度明顯加快;一直到傍晚,填堵潰口仍然沒有明顯效果,填下的成千上萬袋泥土都沉陷到泥濘中、下滑到爛泥塘里。圩堤內坡繼續(xù)崩塌,吃晚飯時,堤頂崩坍到不足一尺寬了。我有點沮喪地說:“難道潰口是一個無底洞?”梅師傅說:“草袋沉下去可以強基固腳,只要沒有徹底垮塌,我們還要加油!”
電工師傅拉來了電線,裝上燈泡。晚上,工地燈光明亮,搶險工作緊張有序,誰也不敢絲毫懈怠。后來,填筑草袋的速度終于超過了塌坡下陷的速度。天亮后,潰口已經填堵了兩尺多高,爛泥塘中露出了昨天填筑下去的草袋。堤內基腳得到加固以后,搶險工作比較順利,大家又奮戰(zhàn)一天,崩坍的潰口全部封堵,抗洪搶險取得了勝利!
年末評選“先進生產者”時,生產隊推薦了我。墾殖場召開表彰大會的那天,隊長分派我去挑土坯磚,為以后將來的下放知青蓋房子。我明白,“先進生產者”沒有通過場部審查。雖有遺憾,心中還是比較坦然。在生產隊分一張棉絮票都要講家庭出身的年代,怎么能夠讓一個戴著“可以教育好子女”帽子、接受“再教育”的人成為先進生產者呢?挑磚挑到上午九點多鐘,場里一個干部來到建房工地,叫我不要挑磚,趕快去開會。跟著他來到場部,場部門口一片喧嘩,只聽見一位老隊長喊著:“今年胡振鵬不當先進,我們都不夠格!”墾殖場辦公室主任站在扶梯上,在光榮榜上寫著我的名字。主任下了扶梯,對我說:“對不起,抄寫光榮榜時,把你的名字漏掉了,趕快進去開會吧!”我小聲地說了一句:“我不夠格??!”一個年輕人接過我的話:“怎么不夠格,防洪搶險那天,看到你和梅師傅在潰口疊草袋沒有什么問題,我才敢跳下去了!”
我在主任的引領下進了會場。這一天我特別激動,開會的內容一點都不記得。不是由于評上了先進生產者而激動,而是在這幾乎看不到一點前景的知青生活中我發(fā)現(xiàn)了人生價值:
“一個人不管什么身份、處在什么場景,只要為社會做了一點有益的事情,群眾心中有桿秤!”
這一信念一直支持我走到今天。
千斤壓頂不彎腰
我們下放到涂山墾殖場時,正在修建電力排灌站,抽水設備還沒有到位,電力線路也沒有架設。涂山圩內有四千多畝農田,分為三片灌溉,設有三個抽水機站,但只有一臺36匹馬力的柴油機做動力。因此,這臺柴油機需要在三個抽水機站之間抬來抬去。據(jù)說這臺柴油機有幾千斤重,墾殖場以基干民兵為主組織了一支40人的抬柴油機隊伍。大概由于我身材高、有力氣,1969年“雙搶(搶收早稻、搶栽晚稻)”時,吸收我進入這支隊伍。
七月底的一天,通知我去抬柴油機。一到現(xiàn)場,只見一根一丈多長、七八寸直徑的柏木用鋼纜捆扎在柴油機上,四根碗口粗的木棒用繩索捆扎在柏木上,木棒兩邊各安排兩對抬杠。算起來,直接抬柴油機的共32人,其余的人從事引路、幫扶或必要時替代等輔助工作。
人到齊了,民兵連長開始布置任務:“今天將柴油機從這里(黃家橋抽水機站)抬到一隊抽水機站,路途雖然遠點,但比較平坦,關鍵是要下兩個坡?!边B長特別叮囑新增加的隊員:“平路上每個人肩上的負擔并不重,上下坡時有些人肩上的負擔特別重。這時候千萬不能彎腰,一個人彎腰可能會使一幫人受傷害。”隨后,連長安排每個人的位置,個頭較高的16人在柴油機前面,個頭稍矮16人在柴油機后面,我分配在前面第二根木棒左邊。大家各就各位,將自帶的抬杠用繩索套木棒上,連長喊一聲“起!”大家都挺起腰桿,柴油機抬起來了。一聲“走!”我們邁著穩(wěn)健的步伐抬起柴油機上路。
正如連長所說的那樣,走在平坦的路上,我感到肩上只有一百來斤的重量,心中不以為然。下坡后走了幾步,感到越來越沉重;隨后肩上突然出現(xiàn)一種千斤壓頂?shù)母杏X,似乎整個柴油機的重量全部壓在我身上;心里不免有點慌亂,大腿感到發(fā)軟,仿佛脊椎骨就要壓碎。正在此時,連長大喊一句“挺起腰啊!”大家齊呼“嗨喲!”頓時,精神振作起來,腰桿子感到硬了很多,腳下也更有力了。穩(wěn)步地走了一段路,肩上又感到輕松了。在“挺起腰??!”“嗨喲!”的號子聲中我們順利走過了第二個坡。
此后,每年我們都要抬運柴油機三四次。1971年,電力排灌站建好了,電力線路也拉通了,我們最后一次將這臺柴油機抬進了場部的大倉庫,墾殖場以柴油機為排灌動力的歷史打上了句號。但“千斤壓頂不怕難,挺起腰桿向前進”的精神卻一直鼓舞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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