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注丨“老漂族”：往前一步是漂泊 退后一步是留守
為了幫助兒女照顧孩子，背井離鄉(xiāng)，來到兒女工作城市的老年人，被形象地稱為“老漂族”。他們忙于分擔家務，照顧孫輩，自己對生活的需求卻被擺在了次要位置，成了社區(qū)中的“隱形人”。
“往前一步是漂泊，退后一步是留守”，這是橫亙在許多“老漂族”面前的兩難選擇。飲食和氣候上的不習慣、城市現代化生活的難以融入、人際關系網絡的重建、育兒觀念的磨合、就醫(yī)的困難、公共服務的難點……這些，都對“老漂族”的生活提出挑戰(zhàn)。
九江有老人“漂”到了北上廣深，也有周邊縣區(qū)的老人“漂”到了城區(qū)。他們的故事是怎樣的？
逐漸“丟失”的名字
早上十點的翰林花園小區(qū)空地上，帶著孩子玩耍、曬太陽的老人們聚在一起，他們很熟絡但卻并不知道彼此的姓名，因為多多奶奶、小菠蘿姥姥、天天爺爺、米粒公公……才是他們在這個城市里的社交身份。
下午五點的湖濱小學和湖濱幼兒園門口，多多奶奶、小菠蘿姥姥、天天爺爺、米粒公公他們又相遇了。他們有的騎電動車，有的推著童車上的“老二”“老三”，翹首以盼，等著孫輩們放學。
多多奶奶姓郭，只是在這里，很少有人叫她的本名。大孫子已經讀初一了，不用自己接送，現在主要任務就是“磨小的”，“周一、周四幼兒園放學后還要學拼音識字，周三、周六是鋼琴，周日上午是美術。”多多奶奶掰著手指說，“小孫子出生，我就從湖口老家來到這里住，雖然幼兒園離家近，但是也要接送，時間一下就被拖住了?！?/span>
在這里，她沒有親戚朋友，認識的年齡相仿的朋友就是小區(qū)里其他孩子的奶奶、外婆，“我家老頭（老伴兒）不愿來，他脾氣倔，我舍不得兒子吃苦，就過來幫忙帶了?！?/span>
有一次在菜場買菜，她聽見有人用湖口話喊“郭姨”，猛地一回頭，卻發(fā)現叫的是別人，當下不禁有些愣神?！熬褪沁^年回去嘍，別人都覺得我們在九江好，要說好，生活質量各方面確實是好，但是大商場逛一逛就好，好小區(qū)來玩一玩就好，住久了真的不習慣。”
舍不下的鄉(xiāng)愁
三年前，兒媳婦懷孕，樊建平就和妻子一起去上海幫忙。那個時候他們剛在九江換了新房，“抱孫子肯定是開心的，但還是想有一點空隙，剛一退休，沒有一點兒放松時間，就接著‘上崗’去了?！?/span>
老人與年輕人相處微妙，這是很多家庭會遇到的情況。帶孫子加上做飯、打掃衛(wèi)生，樊建平夫妻倆分工合作，起初也還愉快，兒子帶著老人在上海轉了一圈。但是隨之而來的疫情卻讓老人犯了難。
2022年春節(jié)，為響應就地過年，老兩口待在上海，和兒子一起過年，沒有回九江看望家中的老母親和兄弟姊妹。今年四月正準備回來祭祖做清明，又恰逢上海疫情嚴重，這一下樊建平夫妻兩人心里的思鄉(xiāng)情緒就像打開了開關，等到疫情稍緩，就一定要回九江看看。
誰知道這一想法，卻惹得兒子媳婦不滿，“他們就覺得我們這么走，孩子怎么辦?！狈ㄆ秸f，“孩子的想法也有道理，確實孫子沒人帶，但是我們老兩口也是人啊，也有老母親和兄弟姊妹啊，我們也有需求呀?！?/span>
就這樣，七月份回到九江后，樊建平每天忙著“吃飯”，和家人吃，和老同學吃，和老同事吃。吃著吃著，他突然嘆起氣來，“以前盼望著兒子考好大學，去大城市發(fā)展打拼，在那里安家，是人往高處走，現在看看還是我們拖了孩子后腿。”
缺失的“福利”
相比于社交、心理方面的問題，對“老漂族”而言，更大的無奈是來自以醫(yī)保為代表的“福利鴻溝”。
老李退休前是九江某廠礦職工，每月退休金只有兩三千元。老李患有心臟病、高血壓等慢性病，長年不斷藥。“在北京看病，門診不報銷，需要自費。我們那點錢，去兩趟醫(yī)院就沒有了?！崩侠畹慕鉀Q辦法是，只要有機會回老家，就拿著醫(yī)?？ㄈラ_藥，開藥有時間限制，要想辦法找找熟人，多跑幾家醫(yī)院，一次開足半年的量?！罢嫦Ｍ茉琰c享受到門診費用的跨省結算政策?！崩侠钫f。
像老李這樣的“背藥”老人不在少數。2016年，全國范圍內的跨省異地就醫(yī)直接結算開始實施。這讓許多隨遷老人從中受益。但是仍舊有很多地方報銷不方便，“總歸還是不如本地報銷好，異地手續(xù)有各種限制，還有報銷比例也是個問題?！?/span>
受戶籍影響，一些城市的公共服務優(yōu)待等政策也將“老漂族”排除在外。比如有的城市公交車免票政策、公園門票減免政策只限于本地戶籍；助餐、助潔、助醫(yī)等社區(qū)公共服務也很難惠及隨遷老人?！案＠钡娜笔?，讓“老漂族”在異鄉(xiāng)的生活更像融不進去的“外鄉(xiāng)人”。
是“漂”在城市還是“留守”在家？他們放不下在大城市的子女和孫輩，但也難舍自己的鄉(xiāng)愁。在糾結與彷徨中，他們還是堅定地成為了那些奮斗在大城市的年輕人最堅強的后盾。即使頭發(fā)花白，也依然想要去托起孫輩，就像過去他們曾拼盡全力托起子女一樣。
（九江日報全媒記者 周慧超 文/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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